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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0(第2页)

看到这一幕,托莱多大主教不禁在心中暗自摇头:如若凯瑟琳公主是斐迪南二世和伊莎贝拉女王的长女而非幼女,或者他们的大女儿伊莎贝拉王后没有因为难产去世,那本已被斐迪南二世和伊莎贝拉女王有效联合在一起的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或许不会经历这近二十年的波折,而胡安娜女王也可以做一个受人爱戴的贵妇人。

“我没想到这是一位女王的待遇。”二人到来后,凯瑟琳支开了胡安娜,在确信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人后才用冰冷的语气道,“密集的守卫,稀少的仆人,定时的鞭打,想必一些重刑犯所受的待遇也不过如此吧。”

“这是出于王国安全的考虑。”托莱多大主教说,他当然知道斐迪南二世对胡安娜女王的严密监视也是胡安娜女王精神状态愈发不稳定的原因,但从王国稳定的角度看,他认为斐迪南二世的举动也是必要的措施,“我十分理解您对您姐姐的关爱,但扪心自问,您认为胡安娜女王有能力治理一个国家吗,如果臣民看到这样的女王,他们还会对未来充满信心吗?”

“女王的统治本就意味着动荡,除非是伊莎贝拉女王那样的伟大者,否则借助丈夫和儿子的力量进行统治才是大部分女王的选择。”阿德里安主教也附和道,毫无疑问,继续保持胡安娜女王的被监禁状态对他的主人查理王子也有益,因此这件事上他和托莱多大主教立场一致,万一胡安娜女王在公众面前表露出支持斐迪南王子的意向,查理王子可就要面临大麻烦了。

“但在国王去世的时候,作为国王的女儿,女王怎能不出席葬礼?”意识到无法在道义上压制二人,凯瑟琳转而选择了另一个角度,“在我们母亲去世时,女王便因身在尼德兰未能前来为母亲送葬,那在父亲去世时,她总不应该再次缺席,我想民众能够理解一位悲痛的女儿的。”

“这确实是应该的。”托莱多大主教道,而阿德里安主教微有不甘,但他确实找不到一个反驳的理由,因此也只能应允,看到二人的反应,凯瑟琳终于点点头,满意道,“在我父亲的葬礼之前,我会一直在修道院中陪伴我姐姐以聊慰她的伤痛,最好让斐迪南王子也来看望一下他母亲和妹妹,至于查理王子,我会给我丈夫写信,让查理王子可以借道英格兰快速来到西班牙奔丧——他也有很多年没有见到母亲了。”

在凯瑟琳在信中表示她要在西班牙多逗留一段时间后,亚瑟并不觉得意外。

如他的预感,斐迪南二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把远嫁英格兰的女儿召回西班牙,现在看来,他的目的应该是借助凯瑟琳英格兰王后的身份祸水东引,阻挠尼德兰的查理顺利继承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的王位。如果这是斐迪南二世个人的行为,他对由斐迪南王子继承两顶王冠意见也不大,但如果要付出得罪尼德兰的代价那可就太划不来了。

得益于这些年良好的外交关系和对纺织技术的改进,英格兰从同尼德兰的贸易中赚得盆满钵盈,从对抗法兰西的角度,双方也有不少共同利益,既然斐迪南二世将英格兰卷入了西班牙的王位继承问题中,他当然要想办法借这个机会向查理王子示好,不论他将来会不会继承西班牙和德意志,单凭他现在拥有的尼德兰也足以令他重视了。

“给查理王子写信,表示若在他离开尼德兰期间领地遭到攻击,英格兰会出兵援助,如果他顾及陆路可能遭到法兰西的拦截,我也可在英格兰给他提供一个中转的港口。”他吩咐道,话虽如此,真到了要英格兰出兵帮助的地步,查理王子也需要给这位姨父提供一点补偿,这封信不过是给查理五世带来一个备选方案罢了。

更危险的敌人在陆地上,自路易十二世谋杀教皇的事件后,法兰西便接连走霉运,并且直到现在还在为埃夫勒之战中被俘的贵族们和布列塔尼人扯皮,查理王子想要前往西班牙继位的事被弗朗索瓦一世视为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一再强调查理王子身为他封臣的身份并要求他和他重新协商包括纳瓦拉在内的诸多问题。

在被如今的那不勒斯国王罗德里戈一世悔婚后,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嫁给了纳瓦拉国王恩里克二世(1),不论是王国利益还是情感关系,他都很有动力帮助他姐姐和姐夫夺回曾被斐迪南二世侵吞的全部领地。

查理王子固然想要快速前往西班牙继位,但并不代表他想要在这个问题上被法兰西持续敲竹杠,这也意味着他要在接受英格兰的“帮助”和法兰西的勒索中二选一。“听闻我的姨母已经前往西班牙吊唁,并正主持着我外祖父的葬礼?”在和法兰西扯皮的过程中,查理王子也关注着西班牙的消息。

“是的,凯瑟琳王后和英格兰的玛丽公主此时都身在西班牙。”他的另一位亲信谢夫尔子爵道,“根据阿德里安主教的信,您的姨母似乎十分关注您的母亲胡安娜女王的身体状况,她一直和女王一同住在修道院中。”

“母亲,母亲”查理王子自言自语道,他几乎没有对母亲的印象,姑姑玛格丽特更像他的母亲,不过想起姑姑,他脸上也浮现出一层阴霾,他知道姑姑还在因为他解除了她尼德兰总督身份的事生气,他也不打算求和,他已经长大了,是个成年人了,他不明白姑姑为什么总觉得他还不够成熟,以至于再三对他的政令进行劝说,不过没有关系,他总会证明他比姑姑还要英明,“我母亲有没有对她的摄政权发表意见?”

“没有,至少暂时看来,她并没有因为您的弟弟在西班牙长大便偏向他,她甚至可能还不知道您外祖父的死讯。”

“害怕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吗?”查理王子问,他很快认可了这个答案,“我的母亲重视丈夫,重视父亲,等到达西班牙后,我一定要第一时间拜访她,唤醒她对我的母爱并获得她的支持,还有我弟弟,他也还沉浸在悲伤中吧,我要安慰他,让他相信我不仅是他的兄长,还会像一个父亲一样关爱他、保护他,还有我的姨母,我也要写信给她,诉说我对她的敬仰和对我的表妹玛丽的爱。”

“如果是像凯瑟琳王后示好的话,恭维她本人便足够了。”

“就不能同时再恭维一下我的表妹吗?”查理王子志得意满道,他显然认为这是一个可行的计划,“我知道,英格兰国王不会无缘无故帮助我,他需要我付出一点价码,我的婚约就很值钱,现在的欧洲没有比我更受欢迎的单身男子了!写信给英格兰国王,告诉他我想要迎娶他的女儿,作为回报,他是不是应该为我的航行提供安全保障,并支付我需要的费用呢?”

第43章民众

收到尼德兰的查理的信后,亚瑟着实头疼了一阵。

如果不是知晓后续的发展,他可能还真会被未来的查理五世的伎俩唬住,从而为他的远航计划买单,要知道,当年的腓力公爵从尼德兰前往卡斯蒂利亚时,可是在尼德兰征收了四十万磅的赋税(还要求西班牙方面提供了十万杜卡特),而考虑到查理此去要继承的是整个联合王国,他带去的随从和花费的金额比起他父亲只会更多。

如果他想要让尼德兰或者西班牙出这笔钱,他本就受种种因素干扰的行程会更加复杂,但如果是让英格兰国王替他承担这笔开销,问题就简单多了。一个公认的事实是,尼德兰的查理确实是现在的欧洲最受欢迎的单身男子,不提他未来可能继承的西班牙和德意志皇位,单凭他现在继承的尼德兰他也足够富有了,加上法国这个共同敌人和两国的贸易往来,这门亲事对英格兰绝对是有益的,在这一前提下,英格兰在查理离开尼德兰期间提供协防的承诺就被动成为既定的义务,而同时他也会全力帮助查理继承西班牙,毕竟谁介意自己的女婿多控制一块领土呢?

如果这门婚事能够履行,提供这点帮助倒也不是问题,但玛丽才六岁,即便是按十二岁的最低结婚年龄,她也需要等整整六年才能和查理结婚,而以他所预见的查理五世在婚姻问题反复横跳的前科,他绝不可能对婚约能够如期履行抱太大的希望,在这个时候乐呵呵答应查理的条件下场绝对是在未来几年被查理找另一个理由推掉婚约,有他的妹妹被法兰西王室休弃的前科,现在欧洲王室对婚姻的底线已经再一次降低了,在玛丽长到能够怀孕的年龄前这桩婚事即便举行了婚礼也可能出现变数。

当然,在这个问题,他同样没有立场过多指责查理,毕竟他的侄女伊丽莎白(假设她还会出生)就拿这一招戏耍过无数欧洲权贵,而查理五世的儿子腓力二世无疑是头号受害人,问题在于他该如何应对查理的“求婚”,在英格兰和法兰西共同向查理出价的前提下,如果他在这个问题上遮遮掩掩,查理很可能转而倾向于和法兰西达成妥协,这显然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在查理王子一边安排预备和自己一起前往西班牙的随从名单,一边和法兰西扯皮时,来自英格兰的回信令他再度苦恼起来:信件的开头,亚瑟一世先是以姨父的身份对查理王子表示了亲切的慰问,然后表示虽然他也十分想要和查理王子结为亲家,但婚姻谈判耗时良久,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查理王子还是应该尽早前往西班牙,出于亲戚关系和他对查理王子“真挚的疼爱与欣赏”,他愿意派遣一支能容纳一百人的船队帮助查理王子前往西班牙。

这就又把皮球踢了回来,亚瑟一世显然不想在查理王子付出一个口头许诺的情况下便为他的继承行动出钱出力,但从他愿意派小型船队帮忙的角度,他也不能说毫无诚意,只是对于查理王子的需求而言,这点运力远远不够。

如果只是他本人前往西班牙,他大可以乔装打扮轻装简从,但面对西班牙目前错综复杂的局势,他必须确保他有大量亲信随同他一起前往西班牙掌管当地的重要职位,否则即便他继承了王位,他也会被西班牙的本土势力架空,这无疑不符合他的利益和诉求。

所以如果要寻求英格兰的帮助,他是真的得付出点实际利益才行了,正当他打算放置与英格兰的谈判,转而考虑法兰西的条件时,他却忽然收到阿德里安主教从西班牙快马加鞭传来的信:英格兰的凯瑟琳王后带着他的母亲胡安娜女王躲到了英格兰的大使馆里,不论是阿德里安主教还是托莱多大主教现在都无法和她们取得联系。

凯瑟琳本来以为,在她和胡安娜同住,并在丧礼期间不表现出自己对王位继承的态度的前提下,她应该可以拖延一下时间,等到亚瑟的来信或是查理王子的到来,但她很快发现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尽管她克制着不在托莱多大主教和阿德里安主教面前表现出自己对王位继承的态度,但他们显然都不会轻易放弃对自己的劝说,一个温言软语地同她回忆伊莎贝拉女王在位时的旧事,并极力强调斐迪南王子在西班牙民众中的受欢迎程度和他温良的品行,另一个则不断提及尼德兰贸易对英格兰经济的重要性,以及法兰西这个共同敌人,“查理王子十分崇敬他姨母俘虏法兰西国王的功绩,相信您一定不会令他失望的”。

如果她对胡安娜不管不顾,那胡安娜女王被软禁和被限制与外界沟通的情况会成为既定事实,支持查理王子和支持斐迪南王子的派系会默契地忽视这一点,转而隔空斗法,但既然她选择陪伴胡安娜,寸步不离地监督她没有受到虐待并安抚她的精神,那某种意义上她的行为会和胡安娜的意志绑定,她的任何言行都可能被放大为对其中一派的支持。

如此一来,亚瑟的信或者查理王子的动向不能成为解决困局的契机,相反,这会加剧局势的烈度,并逼迫她做出最终的决定。在意识到修道院已经不能阻绝骚扰时,凯瑟琳最终决定带着胡安娜躲进英格兰大使馆,在西班牙,这里是英格兰人势力最集中的地方,也是她最能依靠的地方,至少在这里她可以回避来客对胡安娜精神的进一步刺激。

胡安娜对于环境的变化并没有太多的抗拒,她只要确定凯瑟琳还在她身边就好,但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西班牙陪着胡安娜,而西班牙也不能一直维持着现在分裂的状态,不论是支持查理的派系还是支持斐迪南的派系,他们中任何一派取得胜利都会选择将胡安娜继续拘禁起来,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共识了。

因为胡安娜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偏偏又身为西班牙的女王,作为女王,她天然具备威信和能量,即便她自己不能有效行使这一点,也不妨碍她被树立为一面反对她共治者的旗帜,对她可能的共治者(以及共治者们的支持者)而言,彻底隔绝胡安娜的影响力是解决这一威胁的手段,但反过来,如果树立了胡安娜与民众直接的联系,那在身体和精神上完全隔绝胡安娜便不再可行了。

所以在得知大批民众赶来英格兰大使馆请求觐见女王(凯瑟琳知道这背后有托莱多大主教和阿德里安主教的授意,但她没有阻止)时,凯瑟琳尝试劝说胡安娜与公众见面,并安抚他们,但胡安娜对此表示出极大的抗拒,凯瑟琳不得不尝试宽慰她:“这很简单,胡安娜,你只需要去看看他们,向他们展示你关心他们,爱他们,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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