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太贪心吗?难道他的人生连一点点希望和念想都不配有吗?他都已经很努力了却还要被人侮辱,轻视。那就让他从这世上消失吧。他已经走投无路了。陈瑞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被桑青时仗势欺凌饱受摧残的唐远,那个罪魁祸首不在,大概欺负完人就走了。是桑青时委托他来的。陈瑞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心情复杂,名为“良心”的胸口某处略略有些不适。唐远听到有人来,抬眼一看是他,立刻全身肌肉绷起,满眼戒备地站起来,“你来干什么?”他来助纣为虐的。陈瑞在心里暗叫一声“造孽”,当下便决定要换一种方式解决今天的事,或许也能殊途同归。他压下身为一个名律的专业气势,扯出一抹善意的笑,关心地问:“你身体好点没?”“不劳你惦记。”唐远知道他是受谁指使来的,此刻就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兔子,尖牙对着所有意图伤害自己的人。陈瑞早料到这趟得受这冷眼,也没在意,摸了摸鼻子致歉道:“我昨天告诉桑青时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就是看你喝太多了怕你出事,算我多嘴了。”今早桑青时电话里问他“从事特殊职业”够不够满足被撤销探视儿童的条件时,他就知道自己这是好心办了错事。活用证据巧辞能辩是他的专长,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名利场上桑青时的一贯作风。像唐远这种一没背景二没钱的小男生,甚至没有家人可以帮一把,根本只能任桑青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摆布。唐远怒视他一眼,遂又垂下眸子,不说信了还是没信。桑青时要他以律师的身份来威慑唐远,逼唐远就范把夜场的工作辞了。好在桑青时也没有太过丧心病狂,只是想吓唬他,没打算来真的。唐远不知内情,胡乱抹了两把眼泪,吸着鼻子问陈瑞:“我是不是真的会被撤销探视权?”陈瑞哎了声,“是有这个可能。”这件事从民法的角度讲,若能成功取证,儿童的监护人是有极大胜算的。毕竟唐远只是桑叶的舅舅,不属于直系亲属。说严重点,要是桑青时以安全隐患为由向法院请求儿童保护令,禁止唐远在桑叶生活范围的一定距离内出现都是行得通的,只要用对手段。陈瑞并没有撒谎。“但这其实不算最坏的情况。”陈瑞牙一咬心一横,将私人情绪暂时抛到一旁,“如果桑青时有心不让你见外甥,只要把孩子藏起来就行了,换一个城市,或者干脆送出国到桑老爷子那去,以你的情况你也没办法。”唐远没接话,可脸色白得像纸,比方才更难看了。“你不如就听桑青时的把那破工作辞了,本来也不适合你。”陈瑞直指症结,而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要不是看在这份东西,他说什么也不能帮桑青时干这缺德事。“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桑青时早叫我准备过一份借款协议,我今天正好带来了。”他迎着唐远诧异的目光,摊开那几张纸,用签字笔将债权人,债务人,涉及金额和桑青时本人的签字指给唐远看。确认唐远看完,陈瑞又将协议往后翻一页,细致的解释:“这后面还有一些附加内容,大致就是说这笔钱你只能用于还你姐姐留下那间房子的贷款,不能另作他用。等你毕业工作后按月还款,每月还你薪水的百分之三十,直到还清,利息就按银行活期储蓄的来。还有,如果你任何时候卖掉了这套房子,就必须一次性还清这笔借款。但房子的增值部分归你所有,桑先生只需要拿回本金和利息。”唐远没想到,这是一份无论怎么看都全然对自己有利的借款协议,基本可以算是资助了,足以帮他度过现有的难关。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况且他和桑青时除了小叶子这层关系,根本非亲非故,连交情都谈不上。唐远不愿意接受,将协议推回去,“我不用他借我钱。”陈瑞早有准备,甩出桑青时事先给他的说辞:“这钱不是桑青时借给你的,而是桑家借给桑南的。只不过现在桑南不在了,你在替他还房贷,才落到你头上来。”“所以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你姐夫本来就是桑家的人,虽然他身份……”死者为大,陈瑞话说到一半又收回去,“只要桑老爷子还在一天,这点钱还是可以替他小儿子出的。桑南年轻,没什么资产,给他小孩儿呢就留下这么一套房子,你说要是因为你硬逞强,最后因为供不起让银行收回去了,以后怎么跟孩子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