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简明却并不露骨,后面还跟了一串微信号,搭讪手段相当高明。唐远虽然记不得这女孩长什么样,但他天生脸皮薄,不经撩,当即就臊得面红耳赤。但桑叶还伸着脖子等他说话,只得故作平静地把纸条往盒子里塞,一本正经地解释:“是舅舅帮助了别人,别人给舅舅写了感谢信。”桑叶原本兴冲冲期待的表情一下垮掉,失望地叹了口气,“不是情书哦,哎,什么时候我才能有汤圆舅妈。”骗得了小的瞒不过大的,桑青时把手里苏打水的瓶子一推,起身就走,“把你的喜糖收起来,全都是色素,不准给小叶子吃。”唐远和桑青时协定探望桑叶的时间是每周六下午,他下了班直接过来,呆到傍晚,一般碰不上桑青时,或者桑青时回来,他正好要走。上次留下吃饭和过夜纯属偶然。可桑叶哪懂个中缘由,开了第一次的头,就会次次都期待。拗不过软磨硬泡的唐远多留了顿晚饭,阿姨很欢迎,桑青时也没意见,左右就是加双筷子的事。“青时哥哥,汤圆今晚可不可以在我们家睡?”为了舅舅能和他们“一起住”,桑叶趁唐远一个不备又抱上了桑青时的腿。“不可以的小叶子。”唐远赶紧把他拉过来,压着声音说:“舅舅不能住在这,舅舅得回家了。”桑叶可怜巴巴地望着唐远,“可我好想跟你一起睡。”说完求助似地向桑青时投去一眼,还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希望他能把唐远留下来。“不行。”桑青时没有帮他,“你不可以和汤圆一起睡,男人要学会独立,第一步就是要自己睡觉,明白吗?”小朋友瘪着嘴,失落又懂事地点点头。桑叶很崇拜桑青时,觉得这个哥哥无所不能,自己长大要是也想成为那样的男人就得听他的话。桑青时不是想要桑叶的服从,见到那颗没精打采耷拉着的小脑袋,想到他才失去父母,又离开了唯一的舅舅,铁石心肠也有松动。桑青时不会哄小孩儿,想了想,蹲下身与桑叶平视,语气缓下来:“你要总是叫汤圆陪你睡,就不会有汤圆舅妈了,知不知道?”说话间似有似无地扫过唐远。唐远一把捂住了桑叶的耳朵,难为情道:“桑先生你怎么能和小孩子说这个……”桑青时没接话,顾自看了眼时间,神情冷淡地下逐客令,“你快回去吧,小叶子该洗澡上床了。”唐远松开桑叶,低低哦了一声,转身去拿自己的包和外套。他走得很匆忙,匆忙到忘了把学妹送的钥匙扣带走。不过没关系,他不打算加那个微信,也就不知道该还给谁。临江的晚风湿凉,穿再厚的衣服都吹得透。桑青时的别墅离公车站步行有段距离,唐远一路不停地拢外套,朝手上哈气,又等了好一阵才坐上车。车内光线昏暗,乘客不多,唐远瑟缩在一个角落,呆望着渐浓的夜色出神。窗外倒退的风景是他每个周六晚上的必经之处,已经看过很多遍,没什么好再看的。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怅然,从桑青时催促他离开的时候就开始了。大抵人与人的交往都是如此,开始的生疏不觉得什么,可看过了笑脸,尝到过甜头,就再不能习惯回到一开始的距离。他还以为他们是朋友了呢。但好在唐远是个心里不压事的人,否则他这么多舛的命途,能安然活到现在都是奇迹。他已经记不起父母的长相,却坚信他们有着不能独活的爱情。姐姐疼他,明明到了可以独立生活的年纪,为了陪他在福利院跟着住了两年。之后他得到过许多社会上好心人的帮助,生活和学习才能维持下来。再后来,姐姐在大学里遇上了姐夫,姐夫很爱姐姐,爱屋及乌,不介意他这个拖油瓶,和姐姐一起到福利院办手续把他接了出来,后来不顾家族反对跟姐姐结婚,第二年还升级做了父母,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小叶子。无论是这世上哪一种爱,唐远都最知道它们本真的样子。他听过,见过,遇上过,便从不质疑人和人间的情感,并对所有细微的善意心存感恩。何况桑青时帮过他很多次,甚至借给他一笔巨款渡过难关,今天还说请老师教他弹钢琴。唐远这么一想又不难过了,想和厉害的人成为朋友,自己也得成为厉害的人才行啊。趁着到家不算晚,他洗了个澡便一头扎进书堆里复习,下周的期末考一定得考好,这样假期才有心情好好学琴。桑青时则是一头扎进了健身房。他喜欢运动带来的挥汗如雨的快感,习惯以此解压,或者同时思考一些事。他过去的压力通常来自对事业的野心和高标准,思考的事也大多围绕着生意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