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时坦白:“不会。”唐远忿忿地瞪着他,一脸上当受骗的哀怨。“但我可以请人照顾他。”桑青时觉得自己有必要一次性和这个小朋友理清这件事,“我有能力,十个都请得起。”“中国人有句话,叫宁跟讨饭的妈,不跟当官的爹……”唐远说完方觉这个比喻不恰当,可也找不到更恰当的,从没觉得自己的表达能力如此匮乏过,“我的意思是说,宁可跟着我这个没钱的舅舅,至少我对小叶子是真心实意的好,不像你们。”从姐姐姐夫出事到现在,桑家就只有桑青时一个小辈露过面,看过一眼小叶子。“我没有否定你的真心实意的意思,”桑青时被质疑丝毫不恼,神情语气依旧从容,“但经济能力也很重要不是吗?”“我能给他优越的生活环境,一日三餐营养全面,衣食住行有人打理。能送他读最好的学校,让他的人际圈子保持高层次,交到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朋友。还可以培养他所有的兴趣特长,运动,艺术,看他喜欢什么,甚至能让他从小耳濡目染学经商,毕业直接进桑氏集团做高管。”桑青时注视着唐远,字字沉稳有力,“这些,你认为有没有价值?”唐远一时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养大一个小孩不只是给口饭喂饱那么简单,只是眼下除了喂饱根本顾不上别的。此刻被桑青时几语戳到痛处,方才正视这个现实上的问题。有钱不止能使鬼推磨,还能铺就一个人的前途,唐远当然懂。他不能一边想要小桑叶过好日子,一边舍不得放手。“有价值。”唐远垂下头。桑青时不似在餐厅盘点唐远的经济能力时那般咄咄逼人,只把话点到为止。他已经达成了目的,没必要再以自身优势打压一个小孩子,于是转了话题:“你姐姐的房子我已经叫陈律师办了过户,就留给你了,房产证周末我会叫助理给你送去。”这是事先说好的,唐远没有推拒。有房子在便还有家,况且姐姐姐夫的东西都在那里,等小叶子长大还要交给他。“如果你觉得还贷款吃力,可以考虑卖掉。要是不想卖,我可以借你笔钱把贷款还清,等你毕业工作了再慢慢还我。”桑青时想起唐远说要用赔偿款还贷,顺口提醒,“你姐姐的事故不是对方全责,陈律师分析过,赔不了太多。”唐远对赔偿金额心里有数,上次那样说只是不想被人看不起,并没觉得意外,“不用了,谢谢您,我自己可以处理。”而后犹豫半晌才问出那个一直让他不安的问题:“桑先生,如果你以后结婚要生自己的小孩儿了,你太太不能接受小叶子怎么办?你们家还有别人可以照顾他吗?”桑青时抬眼看向唐远,放下手里未动的果汁,回答得平淡而干脆:“没有这种如果。”唐远急了,探前半个身子,“要是万一呢?万一你未来的太太就是不愿意养别人的小孩儿呢?”“那就找个愿意的。”桑青时明显敷衍,又抬腕看表,“时间不早了,我叫司机送你回去,要回家还是直接到你打工的店里?”唐远感到很无力,情绪恹恹的,“我今天请了假。”他明白他只是小叶子的舅舅,不是监护人,桑家怎样安排他都干涉不了,叹了口气问:“我能上去和小叶子说几句话吗?”桑青时点头,“随意。”桑叶没有在游戏房呆很久,他支开阿姨,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新睡房。唐远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一个木质的黑色相框。唐远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上这个的。相框里嵌着的是他和姐姐一家四口人的全家福。照片上的桑叶小朋友还是周岁宝宝的模样,脸颊胖嘟嘟的,被唐雅一手抱在怀里,懵懂地望着镜头。唐雅梳着利落的高马尾,笑得眉眼弯弯,靠在身姿挺拔的桑南怀里,一手拉着自父母亡故就在福利院相依为命的弟弟唐远。“想放哪儿?”默了几秒,唐远和声问。桑叶抬起圆滚的小胳膊指了指新房间的床头柜。唐远从桑叶手里接过全家福,吹了吹玻璃上的浮灰,端端正正摆了上去。不知不觉就红了眼圈,他和桑叶一样想念他们。一只微凉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手。“汤圆舅舅,你说每个星期都会来看我,是真的吗?”从得知自己要被陌生人接走就一直表现淡定的桑叶小朋友,此刻终于露出了符合他年龄的不安。唐远鼻子一酸,蹲下身与他平视,像往常一样两只手捏了捏他鼓鼓的脸颊,柔声哄道,“当然是真的,每个星期六我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