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远航猛地睁开了眼睛。
从玄关能看见餐厅和客厅,钟远航一眼就看见了餐桌上摆满的列成方阵一样的白白胖胖的饺子,一转眼,还有摆在客厅茶几上比饺子更大个儿的包子。
乍一看,屋里没有人。
钟远航先去了主卧,床上整整齐齐,什么都没动过,再去了客卧,依然整整齐齐,是白天钟点工来收拾的。
但钟点工绝对不会给自己包饺子和包子,在这间房子里做过饭的,只有张烨。
那么张烨在哪里?包完了东西也不收拾进厨房,就这么走了?
钟远航走回餐桌边,拿起一个饺子看了看,真能折腾,连饺子皮都是现擀的。
这些东西应该怎么贮藏?全都放在一起会粘上的吧?
钟远航拿着个软乎乎圆滚滚的新鲜饺子,一时陷入了手足无措的沉默。
一声轻微的鼾声打破了这种介于温馨感动和烦恼不便之间的沉默,鼾声从客厅沙发那边传过来,被沙发的靠背挡住,处于钟远航视觉的盲区,倏忽又归于平静,听起来是将醒时翻身带来的呼吸起伏。
钟远航走近沙发,看见了躺在上面,抱着胳膊蜷着睡觉的男人。
张烨的眼睛下面是青的,胡茬冒出来,下颌上还沾着点面粉,他睡得不舒服,脸颊上有不正常的红,眉头也蹙着,如果把沙发换成客运中心外面的长椅,活脱脱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样子。
钟远航放缓了呼吸,悄没声地在沙发前蹲下来。
张烨还是不太像流浪汉,流浪汉的身上不会是带着清香的,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沐浴露味道。
流浪汉的脸也不会这么干净,虽然胡茬有点扎手。
钟远航用拇指轻轻把下颌上那一点面粉拂掉,却摸到了面粉下面皮肤的热度。
温度热得不太正常,张烨可能正在发烧。
这简直太理所当然了,钟远航什么措施都没有做,粗暴又蛮横,事后虽然做了清理和伤口的处理,但没有预防张烨的炎症反应,也没有提前给他退烧药。真够畜生的。
钟远航想再确定一下张烨的温度,想也没想的,凑过去,用自己的额头贴了一下张烨的额头。
张烨的额头烫人,而且钟远航没有控制好力度,撞得不重不轻,脑瓜子闷的一下,把张烨撞醒了。
钟远航想解释点儿什么,转念想来,这是在自己家里,沙发上这个人,是自己的乙方,于是他张开了嘴,却什么也没说。
张烨的眼神由涣散到聚焦,不过短短须臾,等看清楚近在咫尺的脸时,好像没清醒似的,眼珠转动着,在钟远航的眉眼和鼻子上来回看着,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
好像要配合钟远航的动作一样,张烨的嘴唇也微微翕动,双唇之间分开一线,又像是要配合这个暧昧的距离,在不甚清醒的早晨,迎接一个莫名其妙的吻。
钟远航没有贴近,也没有退开,他在犹豫,在一屋子的饺子和包子中,在不期的相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