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辰上前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薛冷然轻声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你不要这么说,是我没照顾好老爷子。”孟星辰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掉了下来。“你知道吗?”薛冷然转头望向旁边韩江苒的墓碑,说,“我第一次见到外公和韩天昊他们,是这里,在我爸妈的葬礼上。”孟星辰一听,心中酸痛,越发搂紧了薛冷然。“管家去家里接我的时候,我还在秋千上晃荡,幻想着妈妈给我从城里带好吃的来。因为她跟我说,她要去见一个她常跟我说起的长辈,去去就回。”薛冷然闭上了眼。“我被直接带来了这里。那天好多陌生人,都看着我,像看着一只被抛到狼群里的羊羔,带着怜悯,带着探究。外公牵着我的手,只说了一句话,‘不要害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结果,他才陪了我十年。他们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说谎……”“外公经常看着我发呆,我知道,因为我长得像我母亲,他是想起她了。”“可是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提她,也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流过眼泪。我以为他不伤心。”“只有一次,我把他藏在阁楼里的大提琴翻了出来,在房间里拉。我听见他哭了,那是绝望的低声啜泣。我才知道,他有多痛苦。他只是不能在我面前哭,也不敢在我面前提起我母亲。”薛泠然蹲下,拿出手帕擦了擦墓碑上老爷子微笑的照片:“不要内疚了,你给她自由,她最珍视最希望得到的东西,她对你只有爱和感激。”薛泠然起身又往旁边挪了一步,蹲下擦干净韩江苒和薛轻舟照片上的灰尘:“妈妈,爸爸,我找到最爱的人了。我和她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再也不愿意分开了。我很幸福,你们不用担心,请你们祝福我。”薛泠然把孟星辰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仰头看了看天,牵着她的手转身慢慢走了。韩江广是两桩命案的凶手,证据确凿。因为故意杀害投保人,所以被取消了受益人资格。薛泠然和韩天昊平分了原本属于韩江广的寿险的赔偿金。薛泠然放弃了民事诉讼,刑事诉讼出庭也全权委托岑菲儿代理。韩天昊这一次倒是挺像个人样的,为父亲偿还了债务,还请了最好的刑事案件律师。他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韩江广认罪态度良好,最后被判了个终身□□。当然,这些消息是岑菲儿到韩府来告诉薛泠然的。薛泠然站在湖边韩老爷子往常坐的位置眺望远方,听岑菲儿说完,没有任何表情。不觉得兴奋,也没有报了仇的痛快和高兴。这件事本来就没有赢家。是韩江广迷了心窍,把所有人都拖进了痛苦之中。“你打算怎么处置韩天昊?”岑菲儿问。“还没想好。”薛泠然淡淡地说。她曾经恨不得把韩天昊撕成碎片,可是那天她看着韩天昊在路边蹲下,心里却忽然涌上几分悲悯。其实说到底,韩天昊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况且她也答应过外公,要让他能生活下去。如今他是韩家唯一留下来的人了。韩天昊给父亲往监狱里送了几件冬衣,回到自己的小公寓,电话忽然响了。他一看是薛泠然吓得立刻挂掉了。可是薛泠然固执地又打了过来。不管怎么样,薛泠然是他的上司,他不能不接她电话。韩天昊盯着电话好一会儿,才接了起来:“你还要干什么?我已经很惨了。”“明天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薛泠然冷冷地说完这一句,不给韩天昊拒绝的机会就挂了。韩天昊愣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机。刚才探监的时候,父亲跟他说了很多,大多是忏悔自己没有好好教导他,要他多跟薛泠然学。只是他对薛泠然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薛泠然不趁这个机会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原谅他?可是缩头也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与其担惊受怕,不如让她报复个痛快,他好安心筹划自己的未来。韩天昊一大早就来了公司,穿得比平日都要正规,整齐,让公司的同事们惊讶地纷纷侧目。他却没心思去管别人的眼光,满心都是赴死的悲壮。进电梯按按钮,出电梯敲门。他觉得自己的腰从来没有挺得这么直。岑菲儿正在办公室跟薛泠然说什么,见韩天昊僵硬得像块门板,忍不住喷笑出声。他脸上的表情真是比待宰的猪还惶恐。薛泠然看了一眼岑菲儿。岑菲儿憋着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