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2章（第1页）

“你有女朋友吗？”你突发奇想。

“我的个人生活与此无关。”美国队长官方而谨慎地回答，熟练得让人心疼。

“我是说，如果你是单身，我也显然是，那就用不着怕谁不高兴了。”你越说越觉得还真有点离谱，但说都说了，“你可以请我吃饭，请到自行车的钱扣完为止。别误会，我一点都不想找你当男朋友——不是针对你，我对过度分享我的生活没兴趣——只是正好缺个饭搭子。”

史蒂夫没立刻回答，怀疑简直从听筒那端席卷而来。他大概以为你要拿赔钱胁迫他以便做什麽疯狂追星行为，或者搞点情报卖给八卦小报，算情有可原吧——又或者他是被你的“我真看不上你”宣言冒犯到了。你可能该出于礼貌再委婉点，但你不确定跟七十年前的人委婉会不会造成沟通障碍。

“饭搭子？”没直接拒绝，好兆头。

“我喜欢去不同的餐厅，但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东西，多点几种就会浪费。要是你愿意跟我一起吃的话，我每顿可以多尝几道菜。”你继续解释，“听说你饭量挺大的，对吧？”

可能是头一回听到“我想找你来吃我剩菜”这麽奇怪的要求，美国队长沉默了一两秒。

“我饭量是比一般人大些。”他谦虚地说，“但我想我最好还是直接赔偿吧，大部分餐厅应该都是可以打包的，在这个时代，打包也不该是失礼的行为。”

“然后接下来几天都吃剩菜？拜托，吃不完我就让餐厅倒掉了。”你说，得到“国家对你很失望”的眼神一枚。嗯，从听筒里得到的，你就是能感觉到。

“别对我的生活方式发表评论，你不同意就还是赔钱给我好了，稍后我发银行账号和证明价格的票据给你。”你开始嫌麻烦，“哦，可以扣除五百美元，那张合照给我的下一张稿子省了不少事儿。”

“你画画？”史蒂夫惊喜地问，重点完全不对。

“我在网上接稿，这张的要求是想要她和美国队长的自拍合影，很多甲方约关于你的图，所以我差不多算是一直在拿你赚钱。”你承认，“我比其他人还多一个理由感谢你，队长，大概不该要你赔我的车。”

“不不不，这是两码事，我缺乏考虑的行动毁了你的财産。”哇，这家伙怎麽能光用声音就正直得让人自惭形秽，“那麽，呃，如果你还没正式收回之前的提议，女士……”

“萨拉斯托克斯。”谁能想到，画画竟然是勾搭上美国队长的捷径呢？“今晚七点？”

“好——不，今晚可能不行。”史蒂夫的歉意和不情愿简直水漫金山，“我今晚估计有个……见面，不知道能不能推掉。最好改天吧，斯托克斯小姐。”

“哪种见面？”他好像不知道该怎麽定位晚上的“见面”，想来不是美国队长的工作所必需的，你不由好奇，“‘我想陪女朋友’能管用还是不管用的那种？”

史蒂夫咳嗽两声：“但你说——”

“我只是在找饭搭子，但你如果需要的话，我授权你陪我吃饭的时候告诉别人你在陪女朋友，反正我短期内不可能交男朋友。”逗美国队长太好玩了，不过等等，“——这会让我被fbi什麽的带去问话吗？”

“正常情况下不会，我也不归fbi管理。但大概没法避免有人对你做背景调查，他们会想办法不让你知道。”史蒂夫不高兴地说，“显然与我相关的一切都涉及国家安全，不过最近发生了一些事，他们自己都顾不过来，监视我的力度没一开始大了。”

“喔……那也行吧，”反正这年代也根本没有信息安全或者隐私可言，不打扰你的话就装不知道好了，再说既然监视力度那麽大，这个电话八成早被记录在案，“以后你就有女朋友啦，史蒂夫。”

史蒂夫又咳嗽了两声：“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随你开心，总之我授权你了。”当个好人可真纠结，“那明晚？”

“行，地点呢？”

“还没决定，一会儿短信发给你。”

“罗杰斯收到（rorsror）。”他开玩笑地说。

挂掉电话，你美美吃完剩下的早餐，提着头盔慢悠悠地走回家，感觉自己一路上吸饱了阳光。虽说骑行装没用上、新车还没骑就报废了，但找着了饭搭子，又基本解决了一个稿件，事情要往乐观的方面看嘛。

（2）

史蒂夫有空的情况下，你和他每周出去吃一两次。或许是因为史蒂夫不当美国队长的时候，经常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股社恐气息，你跟这位公衆人物打交道非但完全不感到社恐，反而觉得颇为亲切。这个饭搭子选得相当不错，很有礼貌而且饭量够大。两次确认史蒂夫其实还没吃饱可以追加后，你开始放心体验以“这个、这个和这个不要，其他每样来一份”方式点单而不必産生任何罪恶感的快乐。而史蒂夫，虽然面对账单时常不自觉流露出听见你自行车价格时那种表情，但一次也没抱怨过，而且干完一道你尝过的菜前总会问问你能否这麽做。

制造一堆堆空盘的过程中，你们自然也聊天。聊得最多的是画画和接稿过程中发生的事，毕竟双方都感兴趣，而且不算什麽涉机密的敏感话题。此前你多少已经猜到史蒂夫业余（“美国队长”真的能算份职业？）爱好也是画画，但还真没想到他在应付奇葩甲方上同样有这麽多经验。上世纪初他就因为身体太差没办法出去打工，平时靠画画补贴家用。大萧条那会儿杂志社的商业插图属于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倒是他会画画的名声传出去后，不时有人用低廉的价格找他画点小黄图什麽的——所以说，约色图根本不是什麽本世纪新发明。那会儿没网络，史蒂夫往往得当面交实体图，他又是个漂亮瘦小的绘师，可以想象，那些甲方的行径比你遇到过的猥琐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