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如此,张公良勉强答应。
而比试题目,由徐秋锦所出。
第28章
“画院设六科,那便以……山水这科为重心,便以阴阳割昏晓为题。”,徐秋锦缓缓说。
山水,二人均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郎,均未见过山水色,这显然很考验二人的设想和巧思,张公良在一旁欲言又止,觉着徐老当真是为难人。
谢妙瑛和宁离各在堂中相对而坐,面前的书案上摆着各种画器,不乏有徐府的下人围在屋门前往里瞧,连方叔和王嬷嬷也探头探脑,方叔嘶了一声:“你揪我做甚。”
“我这不是担心九娘久未归家,怕是应付不来先生的考核,对面那个小娘子,你瞧那些画器,样样都是名贵之物,你也是,怎么不给九娘从库房中拿那前朝翡翠玉笔来。”
方叔摆摆手:“都是假把式,那翡翠玉笔中看不中用,不就是撑场面,我相信九娘不用那些虚的也能赢。”,话虽如此,方叔还是捏了把汗。
阿喜扒着王嬷嬷,王嬷嬷侧头问阿喜:“听闻这位谢娘子是孟岁檀大人的未婚妻,你这么多年在九娘身边,觉得谁会赢。”
阿喜想说她根本不了解谢妙瑛,但是为了长宁离志气,挺了挺胸脯:“当然是我们女郎厉害。”
刚刚到来的虞少渊听闻了此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前厅,扒开人群观望,屋内燃着袅袅檀香,二女挺直了脊背,同时拿起笔来,一身着海棠色古香缎留仙裙,端庄秀美,一身着烟紫色交领齐腰襦裙,灵韵天成。
宁离低眉敛目拿清水开笔,丝毫不见慌张之意,对面谢妙瑛信心满满,一举一措中透着熟练。
“以三炷香为示,开始作画。”
王嬷嬷又开始担心的问虞少渊:“七郎,九娘会赢的吧。”
虞少渊实话实话:“不知道。”
方叔让她安分些,仔细看。
宁离凝着眉眼看着洁白的纸张,她面上看着不急不缓,实则手汗濡湿了笔杆,若对面坐的是随意一人,就算是她的师兄她都能镇定以对。
或许是憋着一口气,往日被羞辱的愤恨全部涌了上来,叫嚣着、无法稳住的想要赢。
她深吸一口气,提笔在宣纸上用侧峰开始涂抹,与谢妙瑛谨慎细微的双钩不同,宁离大开大合,笔法毫无规律,她的这番举动直接引来了张公良和谢妙瑛的凝视。
虞少渊诧异不已,当今丹青主流皆因追随宫廷画院而为细笔,写意画甚少有人擅长,民间画师也多为细笔,他们几个师兄弟中各有擅长,譬如在画院当值的几位师兄便擅细笔,张公良擅细笔没骨,丘晏如擅写意没骨,他半生不熟,三种技法皆有所涉猎。
但重心不在作画,只因家中从商,虞少渊眼下在经营一家画坊,师父常说他实则天赋秉然,若是用心钻研必有所成,奈何他总是静不下心。
几位师兄弟中唯独大师兄宁絮最擅写意,但他当初为进画院,放下了自己的本心,也改为追随院体,让师父一度很失望,比较师父一向把宁絮看为衣钵的继承人。
“哎呀,瞧我们九娘,那气势便比对面的娘子足,铁定能行。”王嬷嬷一拍掌,同阿喜咬耳朵。
宁离蘸取墨汁进行皴擦,然后在宣纸上渲染浓淡虚实变化,她没有用旁的颜料,几笔下午空蒙广阔的远山像雾一般呈现出来,远山连绵,随后开始调整云行,云雾缭绕间,树枝、流水、松柏,意境深远。
宁絮留给她的皆是写意丹青,从小到大,她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把宁絮教过她的一点点记了起来。
水天一色,山景倒影在水中,看似笔法凌乱,但细细究去却形态鲜活盎然,笔下山河波澜壮阔。
谢妙瑛手腕微颤,脸色煞白,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细细勾勒。
她完全没想到宁离会写意,是她大意轻敌了,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输。
香一点点燃烧,众人的心都虚虚的提了起来,而随着香越燃越短,谢妙瑛这儿的全态也缓缓出来,设色用了青绿和赭石晕染,用描金技法向下分染,浓墨重彩,层次复杂,论色彩,二人间谢妙瑛更为扎眼。
在香燃到了末尾,宁离原本蘸取雄黄和朱砂混合,想调出日落薄暮的色彩,但奈何怎么调都不是她想要的样子。
灵机一动间,抽出发簪,在指尖一扎,血珠冒了出来,滴在了玉盘中,用清水稀释,在飘渺的云雾间神来一笔,而后由于宣纸的晕染,远处淡漠的山头被印成了淡淡的薄红。
犹似日光乍泻下,落在了远山群头。
香落,画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