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体内的子蛊,死了有几个月了,他还能多茍活这段时日,已是上天垂怜。
只是不知她是又遇到了什麽?才会再次中毒,且如此兇险,累得母蛊竟然死去。
但金蝉蛊不同于其他子母蛊,金蝉蛊是救人的,母蛊死,不代表宿主会死,只代表这只金蝉蛊完成了它的使命,救活了宿主。
这辈子他当苦行僧的时候,走南闯北,去过无数地方,有次在剑南道救过一个夜间赶路摔倒的老人,老人给了他一对金蝉蛊作为报答。
两年前,她失血过多,又身中剧毒,太医看后也摇头晃脑,说毒性难解,只能听天由命。他记得她昏倒在他怀中的时候,最后交代的那句“一定别让我死了”。
她怕死,他何尝不是怕她死。
于是偷偷给她用了金蝉蛊,将她体内的毒性通过子母蛊转嫁到他的身上。
用蛊之后,他才知道这毒性有多难捱,分摊之后,虽不致死,可日日夜夜都犹如万蚁噬心,且永无解。
他自知她不爱‘秦修’,恨着‘魏缙’,也不愿意让她看到此后被剧折磨,活不长命的自己,于是假意有了真爱之人,借口和离,离得她远远的。
好过因此,令她觉得自己会挟恩图报,得寸进尺。
离开长安之后,他去了很多地方,在每个人迹罕至的山林,都留下过他的足迹。
他想,横竖都是要死,不如死在山水之间,无人在意,无人打扰,也不会给任何人造成麻烦。
如今再也走不动了,这太终山,或许就是他埋骨之地。
日光慢慢移动,树影随之移了些位置,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也照不暖他的血。
秦修恢複些许力气,撑着从地上起身。
小黄狗跟在他身后,摇着尾巴跟着进了厨房。他弄了点清粥果脯,滋养力气,之后在山林取材,花了一个月,给自己打造了一副简陋棺木。
棺木已成,他日日拖着锄头,在茅屋后面的空地,开始为自己挖掘墓地。
断断续续挖了十天,墓坑终成型。
他最后下了一次山,将小黄狗送给了两个月前认识的猎人,托他要好好养着这只通人性的狗,“此犬颇懂人意,你常年进山打猎,有它跟着,也能成为你的得力助手,或发现猎物,或规避猛兽,望你善待它。”
猎人问他:“你是要走了吗?”
秦修点点头,但笑不语,随即转身告辞。
他走了一个时辰,正在训练小黄狗的猎人家里,忽然涌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年轻女子,在她身后,站着本地的知县。
见到他后,女子径直拿出一张画像,问他可是知道此人的下落。
猎人连忙点头,带着他们上山,去到秦修家中。
秦修用多余的大木料支撑,绑上绳索吊起棺木放入墓坑,做完这些之后,他撤下这些工具,打开棺木,走进躺了进去。
他从里面合上棺盖,安详地闭眼,昏昏沉沉之际,骤然听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在喊他。
他想,人在最后的时刻,总是会妄想最在意的人。
不然,如何能听到她的声音?
李泠到这里的时候,只见到一间人去楼空的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