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得到爸妈爱他,光就这一点他就狠不下心在他们面前大吼,他也不能把气撒在什麽都没对他做的萍水相逢的人身上,更不想变成他人眼中愤怒到失去理智的神经病。他压抑了太久,所有的情绪只进不出尽管他平和的对待所有人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越来越偏激,越来越难受。
街舞,中国舞,武术,画画,他报了几个兴趣班,这个学腻了就换一个学,稍微让自己忙起来,这感觉就像是短暂的垃圾清理,虽然时效短但还算有点用处。
这麽点用处还比不上他爸妈吵架的速度,理智总会有绷不住的一天,有段时间他总是会从卧室走到客厅或者厨房然后突然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这的刚刚干什麽去了,他很怕这是自己失控的前兆,心里的恐慌和不断给自己施加的压力让他很迷茫,甚至几次在上课的时候就莫名心颤。
直到初二的时候,他跟棕毛打了那一架,他的心松了不少,仿佛找到了个发洩口,但他不想拉帮结派也不想挑事这些东西后续处理起来麻烦,所以即使知道打过一架后棕毛可能对他有点阴影但他还是找到了棕毛,隔断时间就想约他打一架。
没办法,他只认识棕毛,虽然他们是靠这种方式认识的,后来棕毛实在受不了,把他拉到一个群里,什麽打架八卦里面都有。
他在里面长期潜水,一年说不了两句话,除非他赌气堵得难受想洩洩火,去打架也提前跟他们说好,他打高兴了就自己先走。
别跟他说什麽兄弟义气,他只是个打手,还是那种不要钱的打手,就这还要什麽自行车。
池锐开了灯,看着被砸得七零八落零件碎片落了满地的这些家具,他垂下握着锤子的那只手。头顶黄白相间的灯光模拟着外面的自然光,此时这死亡顶光打在他脸上,微眯的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脸颊两侧泪痕未干被照的水痕明显,眼中不知何时染上了疯狂,歪了歪头,不知道在看什麽,嘴角勾起一抹笑,一种说不出的渗人样。
消极,癫狂,颓败,他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干什麽,但这些情绪一股脑都往他身上钻,或者说这些情绪来自于他内心深处,很难想象他能将这麽大相径庭的两种状态都容纳在一个人的身体里。
偏偏他身上还干净,擦干眼泪出门丝毫看不出他刚刚砸了半个家。
如果说这家里还有哪块地方是完好的话,卫生间,他自己的那间和另一间上了锁的屋子。毕竟他今晚还要住,至于那间上了锁的他有钥匙,但是他没开,里面的东西他也从没打算砸过。
池锐坐在沙发上,双手打开靠着沙发靠背,闭上眼深呼出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已经恢複了清明,那双清亮的眸子淡然的看着脚下的“废墟”。
他一声叹谓,心里轻了,轻了很多,他快解脱了,还剩下什麽呢等他爸妈离婚了,说他管得多也好,说他偏激也罢,既然家都砸了那干脆叫他们婚也离了,等最后那点名存实亡的婚姻彻底断了就没有那麽多期望。
他不想承认,但是他也不会否认,他在这个家里没有安全感,即使他的父母爱他,即使没有那些狗血的私生子和第三者,但是他就是没有安全感。
他能等,等到他爸妈离婚,就算他爸妈一直拖着他也会找机会让他们离了,既然想结束就结束的彻底一点。
让池锐没想到的是他爸会来。
中午没吃什麽,下午饿得早没等到晚饭肚子就开始叫,池锐随便点了外卖,吃完就洗澡上床。
十月中的天已经开始昼短夜长,他躺上床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门口防盗门被拉开,池州看着眼前的屋子一愣,他退出屋子再看一眼门牌号这确实是他家,灯光大亮的屋内玻璃残渣和木头断条跟天女散花似的横撒在地,装饰用的挂件掉落在地上,连吃饭用的实木桌子都被拆了两个腿斜倒在这片垃圾中间,十分醒目。
要不是池锐听见开门声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池州还以为家里现在还有个贼,还是个找不到东西就发疯乱砸的贼,他运气好赶上贼还在家没跑。
池锐忽略他爸眼里的震惊,语气平和的问道,丝毫没有砸了半个家的心虚,“你怎麽这个点回来?”他记得他爸最近盯着两个大项目忙着呢。
之前砸东西时脑子自动屏蔽了所有思考,哪怕是知道也觉得自己不知道,现在冷静下来一想那几个大爷大妈问的问题他还真知道点。
池州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伸出手指着地上的一堆碎片问:“这是遭贼了?你受伤没?你去看过没,我之前买的收藏丢了没?”
“没遭贼,我砸的。”
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甚至很坦然的承认了。
池州一时没反应过来,“什麽?!你发什麽疯?”
“看这些东西不爽。”池锐走出房门,拿起他放在房门口的扫把将这一地碎片中间扫出的一条干净的小路扫的更大一些,“况且这家里的东西又不是没坏过,都换过两轮了不在乎多我这一次。”
池州刚想训他结果被他的话一讲,一时哽住了。确实换过两轮,当着池锐面砸的,也是当着池锐面换的。
看着他爸没说话,池锐眼中一闪。
这麽多年,他有意在他爸妈面前将他性格的变化往他们的感情方面引导,他是故意这麽做的,但这也是事实,一个人的性格很大程度取决于他成长的环境。
只不过跟其他不明白为什麽自己孩子性格异样不同,池锐让自己父母知道原因罢了。很幸运他的父母都是愿意交流的人,这才能让他今天砸的没有一点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