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我没有和他们吵。”
“不和他们吵就好,他们在外面吵吵得心烦的很,这不是我们的房子,不要乱吵。”妈妈来到柜子旁,打开柜子,肩膀撑着柜子上盖,在杂乱的衣服堆中掏出一包夹心面包,面包上散发着一股樟脑丸的味道,妈妈撕开包装袋塞给我:“行了行了,自己出去玩,要是让我听见你跑去和别人吵架,等爸爸回来我打死你。”
妈妈总会时不时给我塞一颗糖,或者塞给我一块面包,她总会以这种方式告诉我乖一点。我来到门口吃面包,闪闪开始和几个孩子争吵,嗓门一声比一声响,吵不过的孩子拿板凳撒气,当场摔板凳大吼大叫,坐在地上耍泼赖皮,到最后吵着吵着很多孩子都哭了起来,吵架比的就是嗓门和气势。
“我做了记号那就是我的!”
“这是我的!”
“我的板凳!我家的!”
……
吵了大概半个小时,直到大人们开始叫孩子回家吃饭。最后人都散光了,吵架时换来了满身怒气,吵架后换来了满脸的哭泣。
晚些时候,爸爸顶着风雨骑着摩托车回来了,闪闪的爸爸也回来了,闪闪的爸爸很少回家,有时十天半个月才回一次家,有时两三个月才回一次家。我在星期天见过她爸爸一眼,她的爸爸身高一米八,比我爸爸年轻帅气。
周末时,我去找闪闪玩。闪闪有一台电脑,电脑里面有两款游戏,一款是“大鱼吃小鱼”,一款是“枪击战场”。我最喜欢跑去找她玩,因为她家有电脑。电脑是她的爸爸给她带回来的。
闪闪不叫她的爸爸叫作“爸爸”,而是直呼名字,有时她不叫她的妈妈叫作“妈妈”,也是直呼名字。于是,间接的,我也学会了。
我不叫爸爸叫“爸爸”,而是直呼名字。爸爸骑着摩托车下班回来听我直呼他的名字,不应我,心里火冒三丈,但他隐忍不发。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不大明白为什么其他孩子可以大喊大叫的在地上撒泼打滚,而我却不能,他们可以被原谅,而我却要经历现实的毒打才能获得成长。
直呼父亲的名讳得来的是“送回老家”,父亲不认我,站在大桌子前说要把我送走,我懵了,傻愣愣的站着。姐姐把我推到爸爸的面前,让我叫爸爸,妈妈也劝着哄着让我叫爸爸,而我赌气叫爸爸的名讳叫了几声,爸爸实在不应我,他开始与妈妈商量着把我送走。
爸爸是认真的,我因为做了错事而自责,可是爸爸不会原谅我做了错事,他开始给亲戚打电话。这一晚上姐姐和妈妈都忧心忡忡,她们都没睡好觉,爸爸说这三天以内,会叫人把我送走。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学,天空阴郁的好似妈妈的心情,我站在校车前,排着队上车。妈妈每天都会送我去上学,她单肩背着我的书包,牵着我的手来到校车接送点。因为我很矮,她总会把我推到队伍的最前方,队伍不是按照谁先到谁就站在最前面这个规则来排,而是按照高矮顺序来排。妈妈总会把矮的同学拉到最前面,她利用这个潜规则将我送到队伍最前方,然后站在我的身旁,如棵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守护着我成长。
大家的期中试卷都发了下来,唯独我的卷子一直被老师握在手里,光从窗户斜射到我的桌面上,光滑的桌面摆放着一支铅笔和一块橡皮,老师让我和我的同桌共用一张试卷,老师拿着我的卷子讲题,我看着我同桌的试卷熬过了四十五分钟。
我呆坐着,漫长的时间对我来说是一场煎熬,同学们都在握着铅笔改题,而我则是傻愣愣的看着同桌的卷子,我很认真很认真地听老师在说什么,我的卷子一直被老师握在手里。我的心里发慌,不敢抬头直视老师的眼睛。
直到铃声叮铃铃响起,干净的桌面被放上一张卷子。当老师把语文试卷发给我时,我呆呆地坐在位置上,有些不敢置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睛愣愣盯着卷子。
妈妈知道我已经进行了期中考试,坐在床边问我卷子发下来没有,问我考了多少分,我从书包里拿出了在书本中被夹出皱痕的卷子,刚开始大家都没看到,但当姐姐来问时,她拿起我的卷子注意到了。
“100分?100分啊!”姐姐的语气由惊讶转为温柔,由衷的赞叹,“不错嘛,真厉害!”
妈妈这时也注意到了,停下织毛衣的动作,不敢置信的抢过姐姐手中的试卷:“花你说什么?100分?100分是满分?”
姐姐:“对,100分!”
妈妈激动不已,脸上漾开灿烂的笑容,把我使劲抱入怀里:“快!快说给你爸爸听!今天晚上吃好吃的!你们要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我、我……”我不知所措。
窗外绿叶翻飞,树影摇动,云朵轻轻漂浮在天空之中,一阵阵淡淡的花香飘过我的鼻前,世界悄无声息的在我的眼前亮了起来,我不是笨蛋,我不是怎么教都教不会的笨蛋,我的脑子再也不是空空如也。
爸爸看着满分的卷子愣在原地很久,一遍一遍的看着手中的卷子,有些不敢置信。他拿出了我的卷子走出了门外,笑容在脸上悄悄绽放,发自内心的笑容淡化了他脸上的疲惫,他的步伐变得十分的自信,变得十分的有底气,驼下去的后背悄悄直了起来。他开始见人就打招呼,询问别人的孩子考试考了多少分。他拿着我的卷子四处和别人炫耀。
当晚,他连喝几瓶啤酒,打了个电话过去,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不打算把我送走了。他夹起青菜送入口中,问我:“你想要什么,爸爸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