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典礼结束后,陈朝和去化妆间换了身轻便的着装,还要去参加庆功宴。只可惜她在跟一位影帝聊天下楼梯的时候,余光瞟到了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方俞清,穿着高跟鞋不小心扭了一下。
她扭到的动作虽细微,却也被走到近处的方俞清看见了。他穿着一身出席典礼的黑色西服,还夹着一个紫罗兰的领带夹,走到楼梯下,朝着她伸出手,“我来吧。”
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曾经的青涩少年也已有了棱角,岁月为他沉淀了成熟的气质。从翩翩少年郎到西装革履,那么久,却又那么快。
陈朝和看着他伸出的手,却忽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和身边同行的人说了句抱歉,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他掌心上,触感是凉凉的,带着夜风的气息。
又是颁奖典礼,又是单独相处。
方俞清不免想起二十一岁那年,和她真正意义上的那场初次相见,不过想必陈朝和早已经忘记了。那年,她错失了一个当时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奖项,从而中途离场。他跟着走了出去,假装迷路的新人和她搭上了话。
第一眼以为是孤守城堡的公主,后来才发现是捍卫自我世界的骑士,一直对着外界来人兵刃相见。
他等了很久,以期待获得一张入门券。
方俞清扶着她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吩咐了自己的助理去外面买几袋冰块回来。而他则蹲了下来,去看她扭伤的脚踝。她的皮肤白皙,才过了没一会,扭伤的地方就开始变红发青,不过手指轻轻一碰,陈朝和就疼的吸了一口气。
“你这样去不了晚宴了,”检查伤势时,方俞清长眉浅聚,仔细查看之后下了如此的定论,“小桥,你去给莉姐打个电话。”
虽然庆功宴很难得,但当下显然是脚伤更重要。助理脚步匆匆地买了几袋冰回来,递了一袋给方俞清,他接了过来,轻轻地按在了脚踝扭伤处。他的动作轻柔重复,丝毫不见不耐烦,反倒是陈朝和被照顾的有点不好意思。
“我自己来也行,”陈朝和提议道,但她的目光撇开,有点不敢对上方俞清的双眼,只觉那眼里亮光要将她灼伤。
“还是我来吧,”方俞清抬头笑了笑,见伤口仍是红肿着,“还是看医院看看吧,小李,你去开我的车来。”他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了照顾她的责任,和从前一样。
看着年纪比自己小,却处处为自己操劳的方俞清,陈朝和的思绪却有些紊乱。她和方俞清认识多少年了,五年?十年?已经久到让她记不清第一次见面到底是什么场景了。
认识他的时候,陈朝和还在单恋燕云来,对身边所有男性都漠不关心。后来,燕云来拒绝了她,她又自我放纵,不相信别人的感情。
一蹉跎,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陈朝和不可否认,内心真的被眼前少年的真挚感动到了。但她不能将感动错认成感情,这对双方都是不公平的。
助理离开了,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那么,你是想拥有我?”陈朝和低着头,去看高跟鞋鞋尖上那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碎钻,佯装不经意般挑起了两人内心深处的心事。
方俞清的指尖还放在她的脚踝上,一时间听到她的话还没反应过来,指尖凝滞在了半空,“什么?”
陈朝和细如蚊呐地又将那句话复述了一遍,两颊含春,眼却带了几分怯意。
“普鲁斯特曾经说过,任何一样东西,你渴望拥有它,它就盛开,一旦你拥有它,它就凋谢。”方俞清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题,却张嘴说出了另外一番话,是引用,也是他的真心话。
年少时,方俞清确实想过要如何将闪耀明星私有藏匿,可是过了好久他才发现,为何要藏匿?
他爱她的耀眼,爱她的热烈,爱她的明亮,爱她炙热的一切,不需要私有,不需要藏匿。
他只希望自己的爱能和她一样的热烈。
“我们都是独立平等的个体,因此人永远不能为人所拥有。”方俞清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她的脚,一手为陈朝和轻轻穿好高跟鞋,动作缓慢而虔诚,仿佛这相处的每一刻都是他梦寐已久的瞬间。
“你永远是你,我永远是我。”
“我只是爱你,这辈子想与你并肩而行。”
说出‘并肩而行’这四个字的时候,方俞清微微仰头,笑着看向她,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将她的身影完全纳入,满得胜过今天的月亮,那亮如银盘的圆月。
从一个小小仰望者,然后一路努力至今,终于赢得了与她并肩的一席之地,得她多看几眼,方俞清觉得已然足够。但他心中的贪念却促使他想要更多,更多,甚至是她的心和她的爱。
多么贪婪的一个人啊。
方俞清唾弃这样的自己,又盼着陈朝和真能这样望他一眼,就连午夜梦回,他也陷在这样不切实际的美梦中,久久不愿醒来。
第一次如此直观地倾听他人对自己的爱意,陈朝和的内心是受到了些许冲击的。不同于影迷和粉丝朋友,她们的爱也同样美好,但是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成分和诱因,她们甚至不知道本来的她是何模样,只是爱上她扮演出来的样子。
但方俞清面对着的,一直是真实的她,那个少有人知的陈朝和。
陈朝和低头,白皙修长的手缓慢而直接地按在了方俞清的胸膛处,底下是怦怦跳动的心脏。她能感受到眼前的人正在心跳加速,一下又一下,将她的掌心震得有些微微发麻。
“你确定吗?”她垂眸,听不出话中的情绪。那怦怦跳动的心跳透过掌心,猛烈地撞击着她的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