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发懵,一条条看来电显示,这几天狄梦云也没找过她,怎么事情就闹成了这样。叶春彦虽然不明就里,但看她脸色,也知道是大事,帮她把外套拿到床边。杜秋来不及解释,急着打电话让小谢来接。
在车上,她大致弄清了眼前的情况。黄芃去狄梦云家里闹事,惹得狄母精神崩溃,开了煤气拖女儿自杀,好在邻居及时发现,送医院抢救。人虽然没事,但事情闹大了,警察都赶了过去。黄芃也被叫去协助调查,朱明思这才急着向杜家求助。但也难保不是他的苦肉计,按理黄芃是没这么大胆子惹事的。
见了面,杜守拙也是愁眉紧锁,对她的口气也近于质问了,“现在警察也在医院,搞不好事情就闹大了。把我们也牵扯进去,弄得议论纷纷。这件事也算是你惹出来的,你的意思呢?”
杜秋倒是不慌。狄梦云的人品她是信得过的,不会信口开河,而且本就是朱明思闹出来的事,没必要让她急着去平。只是看父亲的态度,他已经有了定夺,她只要顺着他的意思就好。她便道:“我没有想法。爸,你准备让我怎么处理?”
“要我说。朱明思是肯定有问题,不过他说接下来就离婚了,那责任还是在他的女人身上。到底是亲戚,能帮就帮吧。你花钱给点封口费,让那个女老师别去打官司,把事情平了。”
杜秋先沉默,不愿让步,接着又道:“这件事会不会一开始就是朱明思计划的,上次我让他没脸了,他存心报复。现在事情闹大了,他才急着让黄芃出来顶包。”
“是又怎么样?和你也没关系吧。这是他们的家事,别牵连到我们就好了。不管他是什么东西,到底也是你的亲戚。”他的眼睛忽然一活,睨着她,倒意味深长起来,道:“对了,你这几天都在外面过夜,是一个人吗?”
杜秋默然,不知该做何回答。杜守拙微微一笑,接着道:“其实你和那位叶先生的事,也不用瞒着我。别的不说,他人长得还是可以的。”
她脸上顿时变了色,嘴唇轻轻抖起来,哽了一下,“这里面有复杂的事情。我不是存心瞒着你。”
“别解释了,又花钱又花时间还想着办法骗我,一看你就是认真的。不过你拿我当什么?老糊涂了吗?有话不好好说,尽耍小聪明。”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你是我的孩子,我什么时候干涉你的私事?但是你这样子弄得我很难过。算了算了,正好过几天就有个机会,你表弟夏文卿准备回来了,大家一起吃个饭聚一聚。”
“他为什么回来?”
“我叫他回来的。你最近心思不定,公司的事又多,我叫他回来帮帮你。”
杜秋的手轻轻抖起来,像是冻着了,说不清是气的还是慌的,一个声音在喉咙里卡着。良久,才道:“我知道了。”
话说到这地步,情势再清楚不过了。父亲手边多的是能选的人,不怕她不听话,这次狄梦云的事就是最后的机会,她要干净利落替朱明思把事情掩过去。像是急着要表现的狗,一个飞盘丢出去,她要立刻跳起来去接。
第47章我这一生全靠勉强,你也是我勉强而来的
狄梦云在医院醒来,记不清先前发生的事。先进来的医生护士,然后是警察。她只是茫然道:“我妈呢?”
其中一名女警道:“你妈已经醒来了,承认她试图谋杀你,然后再畏罪自杀。但是她拒绝说动机,只是翻来覆去讲你毁了她的希望。她那边没办法问口供,只能先来找你。。”
“你们要抓她吗?”她战战兢兢问道。头脑还是僵的,好像她母亲要坐牢和她母亲要杀她,是平行开的两件事。
“理清情况后,肯定是要批捕的。具体怎么判,还要看法院的裁决。不过这种血亲案子,就算你出谅解书结果也不会很理想。”
“我不起诉她也不行吗?
“不行,她这样已经算是谋杀未遂,就算你不起诉,我们也要提起公诉。而且她还是开煤气自杀,影响公共安全。”
狄梦云长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像是站在甲板上吹海风,就听到耳边嗡嗡作响,其他声音全没有了,人一阵一阵往上飘。她眼看着要倒,警察急忙叫医生。安慰的话说了许多,好不容易见她稳定下情绪,才开始问她口供。
警察道:“你妈妈平时和你关系怎么样?事先有吵架或者打架吗?”
“完全没有,她对我挺好的。有时候生气了也就哭一哭。”其实她也记不清相处的样子了,但这么说出口,就当是事实。
“那她平时精神状态怎么样?”
电光火石的刹那间,狄梦云下定了决心,去精神病院也好过去坐牢。她摇了摇头,道:“不怎么样?她有些神经质,有时会一个人在家喃喃自语,她学校里的同事也觉得她奇奇怪怪。”
之后的口供就顺着这个话题发挥,她竭力把母亲塑造出一个极可怜却不可恨的人。身边的人都腆着脸占她便宜,她也不急不恼,宽容为大。别人打了她左脸,她还把右脸凑不上去,既然没有信教,怎么看都像是精神失常。
警察四处走访,问街坊领居和学校的同事,也证实她的一番话。狄母平时确实古怪,为人清高,却又和一个超市老板厮混。上一任丈夫欠了几十万,她也一声不吭全还了。弟弟拿了家里的房子,她还任劳任怨照顾老人。明明比谁都缺钱,却却最恨人提钱。在学校里她帮被人代课,有时候同事感谢她,送礼物给她,她立刻就翻脸。
警察把她扭送去医院做鉴定,确诊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狄梦云知道这个结果,倒是暗松一口气,立刻走手续,送她去精神病院。
事情这么一收场,倒成了奇情故事,没有谁是真正的坏人。狄梦云却不认,知道是权宜之计,格外清楚这些都是朱明思夫妇惹出来的事。就算她母亲真有病,也是他们逼疯的。她面上不动声色,却是恨透了,手攥紧成拳头,新做的指甲断进肉里,血流出来,也不觉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