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县太爷打着什么算盘,能顶着风险给他大开方便之门,一方面说明杜武跟他私交很好。另一方面也说明这位大人重视农业生产。这是好事。杜武陪周诚去铁铺定了锄头、铁镐、犁铲和耧车的开沟器,又带他去木匠那里。很顺利,小半天时间就搞定。约定好十天后就能来拉。周诚软磨硬泡,把铁匠刚做好的一把锄头买了。有县太爷的手令,打造用在农具上的铁器不受限制,价格却不能便宜。周诚的金库眼瞅着快空了。没粮食没安全感,没钱同样没安全感。跟杜武分开后就去迎客来,瞧瞧能不能赚点银子。周诚有好一阵没来迎客来,这时候不到饭点,酒楼里门可罗雀,两名店小二无精打采的抹着桌子。两人见到周诚客气的打声招呼。“周老弟。”孙掌柜笑着迎了上来。“孙掌柜,最近生意怎么样?”孙掌柜苦笑着摇头:“粮价上涨,肉跟着涨价,买卖不好做啊,周老弟近来怎么样?”粮价疯涨后,酒楼的生意受到不小冲击。福来居已经关门歇业,迎客来也在苦苦支撑。胡屠户的猪肉铺从隔天卖一次肉变成五日卖一次肉。农民好歹还有地种,镇上、县城的人找不到活儿干就只能吃老本。一个铜钱恨不得掰成三瓣儿花,哪还有钱买肉下馆子。他的月例从五两降到一两,直接砍到脚脖子。东家挣不到钱,还开着酒楼给他和几个伙计一份糊口的活儿干,就已经满心感激,哪还敢讨价还价。周诚一听就知道赚钱的希望落空。果然,赚钱要趁早。不过没事,赚钱的方式多的是,不急。“挺好,来镇上买点儿东西,顺道来看看老哥。”两人正闲聊着,街上传来男人的怒骂呵斥声,周诚探头看去。一群穿着囚衣,戴着枷锁手铐脚链的男女老少,被五名官差押解往这边来。众人满脸菜色,头发脏污凌乱,双目呆滞无神,嘴唇干裂出血。囚衣脏污不堪,一些人身上还有暗褐色血污。光着双脚步履蹒跚的走着,稍微走慢点官差手里的皮鞭就劈头盖脸的挥上来。就一个大写的惨字。孙掌柜在一旁压低声音说:“不知是哪位达官贵人犯了事,流放到咱们这儿来了。”周诚震惊:“流放犯人不是发配到荒凉贫瘠、气候恶劣之地么,咱们照西县这么富庶的地方怎么就成流放地了?”青山绿水,土地肥沃,遍山都是能吃的。孙掌柜噎了下,他在镇上生活了四十多年,县城州府没少去,照西县这个穷乡僻壤什么时候成了富庶的地方?明明很穷好吧。孙掌柜清清嗓子道:“周兄弟有所不知,比起富庶的江南,咱们这儿可真真是苦寒,不过,流放的犯人送到这儿来倒是头一遭。”周诚点了点头。唔,照西县一年有半年冰天雪地,倒也说得通。一些影视剧里看到的流放犯人,一个个穿的干干净净,剧组不走心很难让人代入。看看现实版,周诚就觉得在古代做官风险极大。伴君如伴虎,辛辛苦苦考上科举,费尽心思往上爬,罪臣不一定就非得是做了恶事,或许就因为哪句话惹怒了皇帝就落得这个下场。自己掉脑袋事小,还会连累一家老小。更要命的是连坐、株连三族、九族之类的。享受过的人受牵连遭罪也就认了。那些没有沾到光的远亲,造孽的莫名其妙就遭了横祸。那才叫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周诚再次感叹,在古代,活着真难。想要活的好,更是难上加难。难怪人人都想做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生死的皇帝。妄言统治者被人听到,一旦告发也是要蹲大狱的。搞不好下一个被流放到山咔咔的就变成了自个儿一家。周诚和孙掌柜满腹的话不敢讲,互相拱了拱手道别。粗盐和糖的价格水涨船高,一斤涨了将近二十文。不吃糖没事,不能不吃盐。再这样涨下去,还让不让老百姓活。周诚在杂货铺逛了一圈,买了些用得着的物品。往骡车里放了两麻袋土豆、一麻袋红薯、一麻袋玉米粒。他已经摆烂了,反正陈芸娘会帮他圆谎。等官差和流放犯人走远,这才赶着骡车慢悠悠往家里走。半道上,周诚见到路边一棵大树下趴着一个犯人。没到流放地就被扔在路上的,多半是尸体。周诚上辈子生活在和平繁荣民主的世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尸体。这一片方圆数里没有人烟,周诚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心里发慌。盯着尸体狠狠咽了咽口水,暗骂官差缺德。好歹把人埋了呀,扔在这儿吓谁呢。山里的野物吃了还好,过些天温度一上来,尸体腐烂了不吓死人也要熏死人。,!有瘟疫更可怕。周诚深吸口气,忍着恐惧,拿起骡车上的锄头准备挖个坑把人埋了。还好有把锄头,不然刨坑得刨到什么时候。周诚就在尸体旁边挖坑,快要挖好时,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他的衣摆。周诚的心脏差点罢工,用尽毕生的勇气才没有扔下锄头和骡车撒丫子狂奔。一动不动,瞪大眼睛盯着那只手,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从他衣摆上滑下去。这时周诚渐渐冷静下来,蹲下身在犯人的颈上探了探。身体滚烫,显然是在发高烧,还活着。这是生病走不动被抛弃了。人命如草芥的万恶封建社会。周诚松了口气,不是尸体就好。把人翻过来,是个女囚,年纪很小,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领口处的皮肤有鞭痕,后背的衣服上有血迹,拉开衣服一看,后背上有两条交错的鞭伤。皮开肉绽,伤口已经发炎。真是造孽。周诚拿出水袋给她喂了点水,又给她喂了块蛋糕。小姑娘烧的厉害,好在求生欲很强,还会进食。给她吃了食物,周诚把人抱到骡车上,喂了点退烧药和一颗阿莫西林。能不能活周诚不清楚,死马当作活马医。周诚观察地上的脚印,发现官差和流放犯人是往另一个镇去了。到底是条人命,周诚没法把她丢在野地里不管。既然被官差扔在路边,连手链脚拷除了,想来她的名字也被划了。一个受伤生病的小姑娘扔这儿就是让她自生自灭。应该不会惹上麻烦。傍晚时分,倦鸟归巢,村里炊烟袅袅。果然是人多力量大,一天时间,荒地大变样。一百多棵树砍倒了一半,树根刨了好些出来,犁过的地,植物根茎也都刨出来。昨日还枯草丛生,树木林立,今日把树砍倒一些,瞧着舒服多了。面积似乎更大。照今天的速度,再忙活十来日就能把这片荒地全都开垦出来。想到自己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周诚笑裂了嘴。帮忙的村民都已回家,李芙蕖四人还在地里劳作。“相公回来了。”李芙蕖吆喝一声让耕牛停下来。“媳妇儿。”周诚跳下来骡车,揽着她腰,不嫌脏在她脸上吧唧一口。李芙蕖抿唇笑着指指另一边脸,周诚从善如流的在她另一边脸上亲一下。“这两天累坏了吧。”“不累。”李芙蕖看周诚的眼神能拉丝。周诚秒懂,捏捏她的鼻梁,眼神暧昧:“晚上相公好好犒劳你。”李芙蕖从不知道含蓄为何物,笑着点头:“好啊!”打情骂俏完,周诚看看远处的陈芸娘三人,跟李芙蕖说起了正事。李芙蕖听完后掀开骡车车厢的帘子,看着里面的小姑娘说道:“别告诉大姐二姐和四妹她是流放的囚犯,免得她们担心。”李芙蕖认为周诚救一个囚犯着实不妥,但她无条件支持周诚的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官差寻来再说。“我知道,得先把她这身衣服换了,我犁地,你带她回去换,再把换下来的衣服烧了。”“好。”“对了,车上四个麻袋的东西不能吃,那些东西对我们非常重要。”“知道了。”李芙蕖赶着骡车走了,周诚接过她的活儿继续耕地。春耕和秋收,农民不到天黑舍不得收工。骡车赶到院子拴好,李芙蕖回屋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再回到骡车上给苏樱换上。“喜娘,有没有热水?”从京都走到平安镇要两个多月时间,苏樱身上的味道着实熏人,得帮她擦洗一下,伤口也得处理。“有的,芙蕖姐姐。”凌喜娘大声回答。天气回暖,这几天只烧炕没烧地龙。李芙蕖把地龙和没住人的屋子的炕烧上,将苏樱抱到屋子里。去灶房打了一桶热水,让喜娘继续再烧两锅水。苏樱吃了退烧药和阿莫西林,温度已经降下来。李芙蕖用了三桶水才将她的头发洗干净,又将她身上仔仔细细的擦洗干净。凌喜娘姐妹就在边上帮忙。妞妞抱着布娃娃好奇的看着。“芙蕖姐姐,这位姐姐是谁啊?”“不知道,你姐夫看她可怜把她带回来。”李芙蕖帮苏樱把头发擦干,找出金疮药,洒在她的伤口上。“好了,我们都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诚几人也都收工回家。牛是金贵的农业工具,青草长出来前,不单单喂稻草,每天还得喂点大豆之类的粮食。普通人家就算买得起牛也未必养得起。周诚喂好牛进屋,问李芙蕖:“人醒了没有?”陈芸娘几人都知道周诚救了个小姑娘回来,全都跑去看去了。李芙蕖摇头:“高热退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不急,开饭吧,等会儿记得给她喂点粥。”,!晚饭后周诚跟四女讲他带回来的三袋粮食。他还没开口,陈芸娘就惊喜的说道:“相公,你遇到那位卖红薯的商人了?”周诚在心里暗暗为机灵的陈芸娘竖个大拇指。“嗯,这次运气好,不但买到一袋红薯,还有土豆和玉米,我们可以试着种一种,说不定也是跟红薯一样,高产又美味的粮食。”种在屋里的红薯,红薯藤吃了大半个冬季,红薯烤着吃、煮着吃、熬粥都很美味。周诚买的是亩产高味道又好的红薯,科学种植,肥料跟得上的话,按照一斤十六两算,亩产能达到六千斤左右。土豆能达到三到五千斤,玉米一千斤左右。红薯藤人能吃,能喂猪喂牛,红薯美味管饱,能救人命。这个必须多种。“好啊,他有没有说怎么个种法?”“土豆就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发芽后切成小块拌上草木灰就能种,红薯直接种地里,红薯藤长出来后割下来插土里种。玉米就跟点豆子一样。”陈芸娘思索了一下说:“那这一袋红薯岂不是可以种出很多红薯来。”“对啊,四到五斤种薯可以种一亩地,这些红薯可以种二十亩地。”陈芸娘露出狂喜的神情:“这么多啊!”“正因为如此,价格也比较贵,咱家现在是一个铜板都没了。”周诚摊手。周诚和陈芸娘一唱一和,凌媛娘三人都深信不疑。李芙蕖道:“相公不用担心,我有钱,你等下,我拿给你。”李芙蕖回屋打开自己的柜子,拿出一袋银子,足足有一百多两。陈芸娘等人惊呆了。一个姑娘家竟然有一百多两银子,那是打了多少猎物卖才攒到的。凌媛娘和楚黛为此深深感到自卑。周诚笑着把袋子放回她的手里:“这是你辛苦攒下的私房钱,我不能要。”“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李芙蕖有点不高兴,觉得周诚把她当外人。周诚揽着她的肩:“我们当然是一家人,但我是男人,怎么能要你的银子,应该我挣银子给你们用才对。这样吧,我要用银子再跟你借。”“那好吧!相公你要用银子一定要跟我讲。”晚上睡觉前周诚又给苏樱喂了一次药,让凌媛娘跟她睡一个屋。万一夜里发高烧才能及时发现。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得把人治好才行。酣畅淋漓的情事后,李芙蕖坚持将自己的家当全都给了周诚。捏着周诚的下巴严肃的说:“相公,夫妻一体,我的人是你的,我挣的银子也是你的。”周诚破防了。:()古代种田,老婆孩子热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