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了吗?迦叶,相信我。”李砚辞喉结微动,声线喑哑。
她依他所言离得近了些,鼻息喷洒在他背上,实在是……
若是可以,他真想一辈子都不叫她瞧见他身上的伤痕,他的所有无能、懦弱、令人鄙夷之处,都随这些伤痕一起刻在了他的身上。
可她没有必须相信他的义务,他能做的便是竭尽所能获取她的信任,与之相比,自尊反倒是末节了。
许迦叶站直了身子,垂下眸子轻声道:“相信了又能如何呢?请陛下快些把衣服穿上吧。”
她对他身上的伤痕毫不意外,十年前,宫人们把李砚辞常穿的式样套在她身上,才把她扔进淑妃的寝殿时,她便已有所明悟。
李砚辞走到椅子旁,把堆迭着的中衣和外袍拿了起来,一层一层地穿在了身上,一边系腰带一边道:“这世上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陛下,天色已晚,您还是早些回宫吧。”许迦叶道。
李砚辞走到许迦叶面前,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半跪在她膝下。
“我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是冲天的火光,迦叶,你就当可怜我,让我在这儿住一晚吧,你安排一间客房给我就好。”
许迦叶摇了摇头,她可没有多余的同情之心:“臣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是陛下突然闯到我房里来的样子,陛下就当可怜可怜我,早点儿回宫吧。”
李砚辞听她这样说,哭笑不得之余又觉内疚:“纵观我平生做的那些错事,竟有大半都是源于嫉妒,如今我的嫉妒之心已经消弥大半了。”
李悼和薛柏清也不过是败犬罢了,他要是再嫉妒,反倒是抬举了他们。
“陛下终于想开了,也不枉我今日在养心殿中废了那么多口舌,这世间情爱,原就是想开了便能割舍的。”许迦叶道。
李砚辞仰头注视着许迦叶,静静地描摹她的轮廓,灯火掩映下,她容貌耀目如珠玉,眉眼间的温和与欣慰为她的风姿增色,却刺痛了他的心。
“迦叶,一个抑郁多年的人投井死了,他是想开了,还是没能想开呢?”李砚辞轻声道。
许迦叶沉吟道:“这个问题即便是他自己也很难回答吧。”
李砚辞轻轻握了一下许迦叶的手,不待她试图挣脱便松开了:“我想,他应该是想开了。迦叶,我也是想开了,才放不下你。”
许迦叶轻笑了一声:“陛下这是将臣与投井相提并论了。”
许迦叶的原意是借着李砚辞话中的漏洞打个机锋,却见李砚辞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人生来便是为了死的,这世上也没有比死亡更美好、更能令人心安的东西了。”
许迦叶定定看了李砚辞一阵子,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所以我不怪你。”李砚辞的声线低沉而柔和,“你杀我,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