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悼问东问西,就是不动筷,她不好再三劝说以至露了行迹,心中却打定主意回去后要让张太医将不问归期改良到放进水中也不会轻易暴露。
李悼轻声道:“人心易变,宫中的太医即便是相熟的也未必可信,你既然出宫居住了,可以延请民间的大夫。”
许迦叶点了点头,说道:“谢殿下关怀,你尝尝这道佛手金卷吧,味道实在不错。”
李悼哪里还有食欲,他本想慢条斯理诱许迦叶入彀、谈妥条件,如今却恨不得拎起她手边的火铳即刻进宫将李砚辞打死。
他啜饮了一口茶水,勉强压制了心中烦躁,说道:“我伤得太重,食不下咽,看着你吃就好。”
许迦叶面色不变,顾自用膳,只每次都避开了桌上的蜜饯马蹄和甜酱瓜茄,李悼喜食甜,大半的不问归期都被放进这两道菜里面了。
李悼见她避开了容易令人反胃的食物,紧紧攥住了手中的佛珠。
“我会帮你,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要李砚辞死,我都愿意做你的刀,没有任何条件。”
许迦叶抬起了头,李悼心思奇巧,善于从细微处入手,以言语蛊惑人心,如此大开大合又突兀,不像是他的水平。
她说道:“殿下是想以我为刀吧。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真有反心,只是不知你倚仗的是什么呢?”
李悼未因许迦叶的不信任与试探而心灰意冷,她自来如此,如果立时便信了,恐怕是在虚以委蛇。
他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放在桌子上,推向了许迦叶。
权宦的青云梯(十五)
许迦叶瞳孔骤缩,她意识到了什么,余光瞥向火铳,指尖微动。
如果这真的是她想的那件东西,那便值得她铤而走险血溅万象楼,事后再做遮掩。
但她到底还是忍住了,这真的是那件东西吗?那些人认牌还是认人?
李悼见她面色变幻,轻声道:“这是父皇留给我的,你或许早有猜测,现在我把它给你,你既然不愿信别人,那便自己护着自己吧。”
这是偷换概念,但他想要她毫无负担地接受他的保护。
许迦叶抬眼看向李悼,眸光晦暗,语气中辨不出情绪:“为什么?”
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李悼垂下眼睫,他的睫毛极其纤长细密,在眼下投下了一层青色的阴影,语调低缓而沉郁。
“你和李乐衍在树下说话的时候,我恰巧路过。你问他为何要善待李蕴和,他说李蕴和母妃早逝,又不得父皇看重,很可怜。她大抵突然想到了你……”
既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
许迦叶怔了一瞬。
那时,公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眸光柔和:“全天下的人里,我最怜惜你。”
李悼继续道:“她说你也很可怜。我还记得你的话:‘殿下,我是不值得怜悯的,有时我甚至会感到庆幸,母亲离开了,我便可以假定她是爱我的,那么这世上至少有一个人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