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整个广福镇内外的防御工事修筑,都加快了速度。陈望亲自部署,他与周品在阵地上来回巡视,指挥下属的各级军官,带领士兵,挖掘新的堑壕、构建火力点。那些士兵们看到两位指挥官亲临前线,士气高涨。工事修筑得井井有条,一直到夜间,火光照亮了小半个防线,阵地上的气氛紧张而又充满希望。第二日一早,镇子东面的两翼防线上,新67师和第六师的士兵们,在师部根据侦察情况,完成阵地部署规划后,也正在紧张地构筑新的防御工事。铁锹挥动、沙袋堆砌,士兵们的身影在晨雾中,显得格外紧张忙碌。周品站在一处两层砖石结构的民宅天台,眺望着整个广福镇两翼的阵地构筑,一时感慨万千。他的目光在阵地上来回扫视,发现新67师的士兵,表现得比他预期的要好得多。他所带的部队士气虽然不低,但和对方相比,还是显得有些逊色。新67师的士兵,尤其是老兵,行动迅速,动作利落。军官发布命令后,他们便会立刻执行,毫不拖泥带水,整个防御阵地的构筑效率惊人。而即便是那些新兵,他们也很快适应了节奏,紧跟着老兵的步伐,有条不紊地完成自己的任务。要知道,这两支部队,差别并不大,都是新补充没多久,就上阵的整编师,甚至第六师休整的时间还要更多。他自己的部队里虽然大部分是新兵,但也同样补充了两千多老兵,而且基本上都是刚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老兵。周品看着两边的差距,甚至在心中自问:为什么同样是新兵,自己这边的新兵显得更加迟钝,行动起来没有新67师那样敏捷?“难道,差距不在士兵本身,而在于带兵的人。”他知道陈望和胡琏都很厉害,心中不由得暗自感叹:“恐怕,真的是我的部署有问题,所以我的第六师从上到下,都比新67师差几分?”他回想起之前陈望的部署安排。昨天,陈望和他商议后,迅速下令麾下部队,紧急修筑两翼的防御工事,以确保日军开始进攻后,正面和两翼可以相互间支援,使其无法迅速突破。因为时间紧迫,甚至连广福镇后方的退守阵地,都没有优先考虑。陈望的防御策略,是将防守的重点放在灵活多变的两翼,而不是硬碰硬的正面。在此前一个多月的作战中,周品见惯了正面硬拼,也见惯了兵力一味地向前线投入,像填不满的无底洞一样。他的部队,和无数其他中央军一样,几乎没有经过像样的防御纵深部署,缺乏应对日军猛烈的海陆空炮火轰炸。步兵一线推进,后退,最终往往只会被小鬼子的火力压制得节节败退。而防御的时候,每当日军的炮火袭来,整个防线都会显得不堪一击。想到这里,周品不禁心头一紧,望向不远处依然忙碌的陈望。他记得不久前,德意志的军官团顾问曾指出:中央军的阵地防御普遍缺乏纵深,容易被敌军集中火力打穿。如今,陈望的防御部署截然不同——他将重点放在两翼,构筑侧翼阵地,以确保三面阵地之间,都能彼此支援。这种灵活的布局,让周品感到眼前一亮,也让他意识到过去自己在指挥战斗时,用的都是军阀混战时,早已经落后的战术。“他到底是怎么想到的?”周品眼神一凝,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陈望,简直是个奇才!”而经过一天不停歇的阵地工事构筑,第二日清晨,陈望和周品就在临时指挥部前,接到前线侦察兵的汇报:“日军第十一师团已经开始行动,前锋部队预计明天就会对广福镇展开进攻。”“小鬼子的前锋至少有一个联队,看行军的速度,应该还有加强,不是独立机枪大队,应该就是独立炮大队。”陈望盯着手中的军报,语气凝重。周品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而更令人担忧的是蕰藻浜一线,根据南翔司令部的电报:日军的三大主力师团正在行动,随时可能对蕰藻浜一线的阵地,展开海陆空联合进攻。“局势不容乐观啊!”周品开口,带着一丝忧虑:“咱们的防线现在还不够完善,鬼子要是明天就到了,咱们的阵地正面,恐怕会有些吃紧。”陈望点点头,但眼神依然沉稳:“胡琏和林东应该快来了,我已经让他们重新调整了防御部署,今天咱们就能看到成果。”说话间,胡琏和林东便匆匆赶来。两人一到便开始汇报阵地的改造情况。“陈师长,按照您的命令,我们已经在两翼和正面阵地进行了调整。”胡琏首先开口,指着手中的阵地图解说道:“除了继续加强两翼的防御工事,我已经将整个阵地改造成‘品’字型的据点部署,以连队为基本防御单位。,!如此一来,便能确保每一个据点之间都能够形成火力交叉,一旦鬼子从正面或侧翼推进,就将遭到持续的攻击。”“这种部署方式可以充分发挥侧翼的优势。”陈望补充道,眼神锐利:“鬼子习惯正面突破,一旦攻势受阻,咱们的侧翼火力,就能发挥作用,甚至迅速反击。我要让他们从一踏进这片阵地开始,就不停地遭到两侧火力的骚扰,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周品低头细看胡琏手中的部署草图,发现整个防线已经从一条直线,变成了一大堆散点。但每个据点都像棋盘上的一颗颗棋子,彼此之间连成一片,不再像之前那样松散。“这些据点之间不仅可以相互支援,还能随时调整防御姿态,”胡琏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加快了工事的修建速度,虽然时间紧迫,但可以保证基本完成。”“好!”陈望满意地点头。“这样部署之后,便能最大限度地利用我们的地形和兵力,鬼子就算有装甲部队和火炮优势,也很难轻松突破。”紧接着,林东开始汇报炮兵的调整情况。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展开在桌上:“陈师长,您要求我们炮兵部队尽量靠前部署,我们已经将火炮布置在广福镇东面和两翼的村落阵地中,利用建筑物和地形作掩护。”周品凑近地图,看到炮兵的位置几乎已经到了前线,这虽然确保了正面的火力支援,但也十分危险。不过,昨天晚上,陈望已经和他解释过这样部署的原因,周品并没有提出异议。“我还根据您的要求,特别强调了步炮协同。”林东继续说道,语气中透着沉稳:“炮兵将不会独立作战,而是直接配合前线步兵,保持及时的火力支援,以确保可以精确打击进攻的日军。”周品听罢,不由得点了点头,忍不住说道:“炮兵的运用,一直是我们的短板。咱们其实也有一定的火力,却总是用得不够准、不到位,甚至是不敢用。陈师长,这次你的部署,确实让人眼前一亮。”陈望微微一笑道:“我们此前步炮配合上的确有很多问题。要么炮兵位置暴露,早早被鬼子火力打掉,要么就是藏得太远,打得不准,步兵推进上去了,炮兵却打不出效果。这次,我们不能再重蹈覆辙。”周品看着陈望,心底再次升起一股钦佩之情,心中感叹:‘这家伙不仅阵地部署的战术理念先进,对炮兵的理解也比常人更深一层。’毕竟,短短一天的时间,眼前的阵地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侧翼的火力交叉、阵地中的“品”字型据点部署,连炮兵的布置都如此大胆。周品看着四周的防御工事,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感。“老陈,我感觉这些我都学过啊!”周品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自嘲的语气说道:“可我就是没想到,还可以这样用。说实话,你这小子倒像是天生会打仗的,真是神奇!”陈望笑了笑,语气平静道:“老周,你是谦虚了,打仗其实就是那么回事,理论谁都懂,关键是看怎么用。纸上谈兵没有用,战场上才是最好的老师。”周品盯着陈望的侧脸,忍不住又想起了从淞沪开战到如今这两个月的局势。从“八·一三”以来,统帅部调动了大量精锐部队投入战场,然而结果却是每天都在挨打,阵地一次又一次失守。每当新的师团被调上前线时,就像往一个无底洞里填土一般,填了又没,不见丝毫成效。周品闻言,忽然感慨道:“自从八一三打到现在,一个多月了,咱们就一直在挨打。中央所有的部队,还有各省调来的精锐部队,每次到了战线上,像挑土填井一样,填得再多也不够。可司令部那些废物,好像只会把部队往战线上阵地上填塞,如无底洞那样,永远填不满,又如漩涡一般,漩下去就不见了。而战线越来越长,每次一退,后方调上来的部队就得跟着补上,现在后方的部队调得差不多了。这种做法,既说不上是战略,也谈不上战术啊!可是自司令长官到军长,再到我们这些师长,都不知道怎么改,感觉一个个都成了传令官,只是不断往战线上填部队。你说,这真的叫作指挥吗?”:()我都俯瞰战场了,你说我不懂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