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该这么问的。
孤身出现在敌方阵营是否合适,并不是这些大人物会放在心上的顾虑。
他已经从天使身上看到了,对一些存在来说,从来没有应不应该,只有想不想。
那么,微小的他现在做些什么,或什么也不做,是不会对局面有任何影响的吧。
布昂莱特取下了背上的弓,有礼地问道:“您驾临的时机恰到好处,或许您能为我解惑,我的恋人,可怜的伊莱扎,为什么会称自己为您的试验品呢,尊敬的陛下。”
早有怀疑,直到他们说圣骑士和小圣子拥有一样的本质,为高位存在附身的容器、行走世间的圣者,因而纯洁无瑕,力量强大……他就笃定了。能附于天使长容器之身的,除了他本人还能有谁。
他没告诉过谁,尽管这事最好让本人知道,他也没找到机会说。
谁知道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天使会不会听到,又会用人道还是不人道的方式解决这件事。至于天使会不会因此受什么损失,关他屁事。
但那是在他对深渊的君主毫无敌意之前。
此时本能在向他咆哮,不是作为深渊生物向更高阶的强者屈从那种。
仿佛与生俱来、根植灵魂深处的亲近和喜爱,让他的手和弓颤抖。而灵魂一剖两半,一半居高临下,冷冷地观察挣扎着想要靠近的黏黏糊糊的另一半。
“格林希尔”死寂的眼睛深不见底,唯有视线凝于他身,才会泛起些许冰凉的波纹。
他摇了摇头,没有张口,声音直接出现在暗精灵的脑海中,如金坠玉,是洗去大部分情感痕迹的无机质感,但音色又十分美丽,因美丽而诱惑,因诱惑而邪恶。
“但凡你所爱,深渊一个也不会放过。接受诱惑与否,却是他自己的选择。”
又来了。
有生以来即萦绕不散的、被某种阴冷邪恶的存在贪婪窥伺的恶寒感。
这种恶寒让他想起又一个早已被他抛诸脑后的家伙,那位继任族长的男性暗精灵安纳多斯,曾经是他一起长大的友人,直到听说他对地表的向往后,就如同变了一个人般发疯了。
那是深渊子民的原罪,无时不刻的深渊絮语,经年累月地诡笑着、诱惑着,寻找每一丝可供入侵的心灵缝隙,以恶的污泥塞满。
他望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见“格林希尔”身体里的伟大灵魂,有着瑰丽的六翼,被那世间万物恶的集合缠绕着、束缚着、玷污着,透过厚厚的冰层,向外看。
漠然冰冷的瞳孔,只为一人燃起黑色的焰光。
“这些闲时的消遣,毋须在意。”他说。
“再等一等,这个世界会是你的游乐场。”
……
布昂莱特举起手中小弓,引弦射出,短箭越过“格林希尔”的肩膀,插到他背后一根树干上。
天使长从树后走出,疑惑地、不解地、不太开心地冲布昂莱特抿了抿唇,白宝石的额饰微微晃动,银链延伸至金发中,神圣的光辉驱散了追逐魔王而来的地底阴影。
……这种佩戴大颗宝石的俗艳品味不太像是他的。
“悖逆者。”
天使长肃然警告,手中圣书无风自翻。
“离他远一点。”
他们最好不要在这里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