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士兵便察觉异样,回头来找了。
沈北陌重新戴上这张阔别已久的恶鬼面,道:“罢了,先这样吧,前头就是紫砂渡,你找个地方藏好,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了。”
“沈北陌?”几个士兵正要进拐角小巷,里面的人忽地就自己出来了。
还是一样的装束,一样的恶鬼面,栗色的发在阳光下反着金色的光泽。
“这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藏在面具下,甚至还带着点浅淡的笑意在里头,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士兵的话却是堵在了嗓子眼里。
年轻的士兵挠着头,找不着心里这种怪异感觉的由来,只能招手催促道:“快走吧,别磨蹭了,过了这个渡口,前面就能骑马了。”
码头前人来人往,就在这时,后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几个百姓的惊呼声,沈北陌直觉危险逼近,回首的同时避过迎面削过来的鬼火刀。
李恪骑在马上,一身银亮软甲,马尾长发迎风而动,张扬又桀骜,他一拉缰绳调转马头,久未见到旗鼓相当的对手,眼里的兴奋毫不遮掩,笑得满是兴味:“沈北陌,又见面了。”
沈北陌面无表情睨着他,“怎么哪都有你。”
李恪哈哈一笑:“你那晕霉好全了吗?我听闻此番出征军书里有你的名字,可是吃了好大一惊。怎么,养了这么长时间,小爷看看你拳脚功夫丢了多少。”
年轻的将军说风就是雨,也不欺负她手无寸铁,将鬼火刀往下一掷插在了路边泥壤中,赤手空拳跳马而来。
沈北陌蹙眉接住他飞踢过来的身形,二人的体量本就相差无几,李恪不过也就二九年岁,尚且还没长成贺霄那般结实健壮的成年男人,在体力上并不能给她造成太大压迫。
“行,你要上赶着挨打,我成全你。”沈北陌憋了一整年的郁火全撒在了这一架上,拳拳生风招招狠辣,但李恪的武术也是集百家所长练出来的,二人不分伯仲对了几招,却是谁也没法真正将对方伤到实处上。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李恪一记扫腿迫开沈北陌的追击,与她拉开距离后笑道:“哈,怎么样,之前给你所伤那是小爷轻敌了,真要动真格的打,半斤八两嘛。有机会,你要能拿回千机伞,咱们再比过。”
李恪瞧着她脸上那恶鬼面不顺眼,忽地好奇起这位宿敌的样貌,伸手就要去摘,“你这大男人一个的天天带着个破面具,装什么恶鬼罗刹的。”
沈北陌出手快如闪电,擒住他的小臂用力一扭,李恪为了避免胳膊脱臼,顺势旋身跟着她动,二人见招拆招近身搏斗几下,双双攥住对方用力一扯,视线陡然逼近的时刻,李恪恍惚看见恶鬼面下有一双秀丽深邃的漂亮眼睛。
沈北陌直接一个翻身飞踢将人蹬开,李恪猝不及防胸口挨了一脚后退好几步。
“住手!”
这时又是一队兵马戎装而来,领头的贺霄气宇非凡,老远就看见这掐架的两人,才赶忙过来制止。
缰绳勒住高头大马,李恪见贺霄来了便也没再继续,揖手行礼道:“二爷。”
“你们在干什么?”贺霄的视线在沈北陌身上扫了一圈,跳下马来,行至二人中间挡着。
李恪眼里闪光,轻巧道:“没什么,放心吧二爷,就是过了两招试试身手,我看看他功夫躺退步没有。这小子还是挺结实的,应该是不会给咱们拖后腿。”
沈北陌朝他招手:“来,你再来,我让你看看谁拖谁后腿。”
贺霄看着沈北陌这一身英气逼人的装束,无声轻笑,他凑过去一把勾住她的肩膀,熟络道:“好了沈兄,这人多眼杂的,咱们还是尽快赶到紫砂大营要紧。”
别见外
沈北陌直接撂开他的手臂,“谁是你沈兄。”
贺霄的胳膊沉,掀起来没多少又自己死皮赖脸勾了回去,他轻笑着将人揽着往码头走,“何必这么见外,咱们中间有灵珑郡主这个牵扯,谁兄谁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情谊,对吧。”
“谁跟你有情谊?”沈北陌反应更大了,觉得这人大约是有什么毛病,撂开他大步往前走,一边回头威胁道:“再敢碰我揍死你。”
贺霄扬首在后面叫了声:“诶,沈兄,慢点走,船在那边。”
紫砂渡口风大浪大,渡河的船只也是极大的游船,贺霄这一行人是快马先行的,往紫砂大营先行点兵,大军行进慢些,还要再缓些时日才能抵达。
沈北陌一个人盘膝坐在船头前,日光下她那头发的颜色越发浓郁饱满,红绳束起高马尾,她对这大楚军营的所有人都有敌意,整个人便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像跟这尘世画卷给剥离开来,叫人忍不住就想去探究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藏在恶鬼面具下的那张脸究竟生的是个什么模样。
唯独贺霄跟其他人的感受都不一样,他双臂环着胸前,脑子里已经能想象出她的样貌按在这样一身装束里,越想越喜欢,唇角压不住情绪,最后还是慢悠悠地晃到了她跟前去。
“沈兄,别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此番出征,咱们是来并肩作战的。”贺霄自来熟地往她身边坐下,二人一正一反的,他盯着她侧脸的半张面具,说:“今时不同往日,这会儿咱们不是敌人,是战友了。”
贺霄说着说着就往她肩上捏了把。
骨架匀称,姿态挺拔,看着身板也没什么奇特的,怎的就能那么大的力气,那么好的身法。
女子之身比肩世上诸多儿郎,那些说书先生的故事都没她这个人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