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晔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冰冷,看向他的目光寒芒四射——
“现在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年太后肯留她一命,就是因为我承诺了太后,待她长大后,便可借她的肚子杀母夺子,人尽其用,后宫也可少造些杀孽。”
陆聿愕然抬头,紧攥诏书的指尖苍白,这才明白太后此时召明锦回京,竟是因为皇帝当年的提议。
元晔自嘲一笑,反问他,“是不是觉得我又恶毒,又残忍?可当年若不用这缓兵之计,让太后相信我对她毫无感情,太后凭什么留她性命?凭人微言轻的你,还是凭手无实权的我?”
陆聿微微攥紧了手指,一言不发。
“我只能做出一副冷漠不在乎的模样,才能保住她的性命,到如今,你却还是不相信我对她的感情,宣明,你真的只当她是妹妹吗?”
元晔自嘲笑着,笑的凄凉心酸。
“你不是说过,我若为君,你会一世为臣,为我尽忠,君臣携手,永不相负吗?”
陆聿全身如同一阵电流滑过,黑沉的眸光闪动着,陆顺华的册封诏书在他手中紧握,皱成一团,最后,被他撕了个粉碎。
他突然拉起元晔,脚步跌撞踉跄,穿过重重宫室,强行带他走入正殿。
殿中有一三尺见方的青铜鱼缸,缸身雕刻以山水楼阁,飞龙在天之景,水面浮动着几片睡莲的叶子,莲花含苞待放,水底则是铺了一层各式各样的玉刻小玩意。
陆聿按着他站在那鱼缸边,二人的容貌倒映在水中,随着涟漪扭曲。
元晔双手撑着水缸边缘,低头看着水面,身子微微颤抖。
陆聿看着水底的玉,没有情绪,“陛下看着,这里的每一块玉,都是一条人命,魏长风杀了多少人,陆聿就琢了多少玉,我满手血腥,屠戮满身,每天都在噩梦中挣扎惊醒,我造下这些杀孽,难道是为了背弃你吗?”
元晔扶着水缸的手微微颤抖。
“我答应过母亲,会为你献出我的一切,我永远不会背弃你。”
元晔一动不能动。
“陆氏欠你的,陆氏做的孽,终将由陆氏来还,所有的罪孽,都由我一己承担。”
陆聿失神般松开他,埋葬了那份永远也无法说出口的爱。他抬步向殿外走去,语调绝望而冷静——
“她是我的妹妹,过去、现在、以后,都只能是我的妹妹。”
元晔乍然回头,看着他的背影。
陆聿迎着夕阳,抬步走向殿外,背影孤绝。
明锦今日做了荷叶粥,夏末之月,莲子成熟,荷叶在池塘铺的碧油油一片。
最近陆聿公务繁忙,心燥意乱,荷叶莲子可以清热安神,她煮好后就一直在等着哥哥回家,等的粥凉了热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