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碰了她?”圣人的额上青筋直跳,不等叶贤妃说完气得一脚踹在她的心口,怒不可遏,“你可当真是龌龊!”
那一脚力道之大让叶贤妃痛苦的哀嚎一声,滚倒在地上,痛得顾不上什么仪态美丑,浑身狼狈得倒在地上好一晌没法动弹。
暴跳如雷目眦欲裂的指着她身后的叶明臻,“你也不是个什么好货色!”叶明臻吓得浑身颤抖也不敢动弹,僵直着肩背定在原地。
贤妃口角渗出了鲜血,衣衫散乱,被这一脚激得更疯了,“圣人莫不是还看在她这张肖似您早年红颜知己的脸的份上?如今您就是没碰她她也是脏了!”
疏雨脸孔发白,瞳孔颤抖,这样大的动静,这样的谣言,若是落在了这间殿堂之外?又或是让如今殿外的人听见……
她抬起头,不经意间对上了他的视线。
“别怕。”
他望向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在一片混乱之中,他轻轻伏在她的耳边,“今日外边的人,都交给我。”
疏雨浑身一颤,却说不出一个字。
“脏了?”殿外忽而传来一道喑哑的嗓音,疏雨精神一振,望过去,摇曳的灯色下,一把伶仃的瘦骨靠在门边,“今日本就是你们姑侄两个设下的圈套,哼,但你们也是小瞧了我……”
“阿娘!”疏雨眼眶湿润,撑着乏力的身体想站起来,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还得依靠公孙珀的支撑才能勉强站起来。
叶贤妃的眼中难掩惊恐,“你怎么……”身后的叶明臻眉头拧成了个川字,身体往后靠了靠,视线往外一望,顿时明白了。
这原本外边站得满满当当的人连带着侍候的宦官宫婢早就不知何时被遣走了,此刻外头一片空旷,只有病得止不住咳嗽的皇后扶着门框。
在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圣人的目光在见到皇后的一剎那瞬间变得复杂,他看着她的眼里有陌生,又不敢置信,也有几乎隐不可见的眷恋。
皇后疼惜的看着脸色发白手执都在颤抖的疏雨,在看见疏雨颈上那道红痕的时候脸色兀的一变,“迢迢……”
疏雨扯了扯嘴角,看着这道颇显暧昧的红痕,顿时尴尬,连忙解释,“这是我从榻上滚下来的时候磕出来的!”
这本是关心,圣人却像是吃了火药一般,疾步冲了过来。
公孙珀默不作声紧了紧握着疏雨手腕的手掌,一伸手就将疏雨默默的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幸好圣人怒气的源头本不在他们二人之上,这些微的动作隐在他的怒气之下一时竟也没有发现。
殿内本就昏暗的烛火不知何时又灭了一盏,圣人浮肿的面皮此刻在明明暗暗的灯光的照耀下泛着虚浮的青白色,他一双眼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骨瘦如柴的女人。
他们明明曾经有那样美好的时光,那样难忘的曾经,那样瑰丽的情爱,此时在他面前的却只是一具来自曾经的尸体。
她的灵魂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去。
“你难道也认为我公孙恪就是这般禽兽不如的人?”一字一句宛如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我难道会对我们的女儿有那般龌龊的心思!”
“女儿?我们的女儿!?”皇后瘦得凹陷下去的眼流出痛苦的泪来,她痛苦的哭道,“我的明玑早就在二十年前死了!被她的亲阿耶放弃……”
明玑公主?这个早夭的小公主是圣人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圣人皇后之间唯一的孩子,疏雨早就知道,若不是她与那个明玑公主同月同日生,她也不会被送去交由皇后抚养。
失去女儿的痛皇后从未走出来,她的煎熬疏雨也一直知道,她常常在想,若是她是真的长得像那个明玑公主就好了,这样阿娘看着她若是能看到明玑公主的影子让阿娘能更开心一些……
疏雨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不像养母女,更似亲母女。’
阮烟曾随口说过她与皇后长得甚为相似,而好巧不巧的是她却与圣人当初的那位红颜知己长得颇为相似,而看今日圣人与皇后说的话……那般质问的语气的难以掩饰的被误解的愤怒与伤痛……
疏雨的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红颜知己不会就是皇后吧?
疏雨的注意力再次回笼到圣人与阿娘之间的对话,
“当年未能顾得上我们的女儿是我的错……”
“是你放弃了她!”皇后红着眼眶,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你用刚出生的孩子做筏子困住了前朝的李贵妃,也困住了我们!你在为权势地位与叛王争斗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的孩子受不受得住啊!”
“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孩子在我的怀里惊厥哭闹,周遭来来往往闹成一团却没有一个人能救救她……”
“我眼睁睁的看着明玑没了呼吸啊……她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皇后心如刀割,不住地捶打着胸口,字字泣血。
圣人闭上眼,灰白的脸上一片死寂般的颓败,滴滴晶莹从他的眼角滑下。
他怎么能忘记,他怎么会忘记!
“当年明玑去了以后你便铁了心与我老死不相往来,身子每况愈下,随时都像是要随明玑而去了,我日日担忧,夜夜忧心,总算盼来了疏雨。”
“她一日日的靠近你,总算是让你的脸上多了一些笑脸,你知道那日你同我说,疏雨便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明玑回来了,我有多么的高兴吗?”圣人喉头一滚,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即便你依然疏远我,痛恨我,只要你能好好的活下去,我就能将疏雨视为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