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又想起当初她极度抗拒纪家所有亲人的时候,皇后曾对她说过一句话,
她说,“迢迢,你有时候就是太自我,你只愿意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
当时她还不明白,自居为这十数年全家最痛苦的那一个,她知道在宫中为质步步为营的孤独,却不曾知道远在边关看不见的亲人会有怎样的痛苦。
疏雨叹了口气,摸了摸河玉的小脑袋瓜,她现在能理解并怜悯河玉的感受,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只好用最笨拙的方式,摸摸他的脑袋抱抱他。
偌大的纪府在短暂的热闹了几个月之后,又重归寂静,曾谙的婚期就定在九月初,临行前疏雨看着可怜兮兮的河玉,大手一挥就带着一大车的零嘴把小胖子塞到了金城坊公孙珀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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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疏雨早先的威胁有了作用,又也许是宫中的曾美人终究还是对这个自小就养在自己身边的乖顺养女还有几分感情,起码疏雨透过马车的车窗往回看,蜿蜒的红绸迎风飘扬,车上皆是沉甸甸。
车窗外守着的年轻人一身褐色的胡服,见到疏雨往外望,温和有礼道,“郡主殿下有何吩咐?”
车窗内的疏雨笑了笑,“无事,存安先生辛苦。”
柳这个姓氏的敏感疏雨心知肚明,便也跟着公孙珀的称谓称他为存安。
放下帘子,马车里八公主好奇的问了一句,“这个存安先生是六哥身边的人吗?”见疏雨点头,她沉默了一会儿,又感慨了一句,“你和六哥关系可真好……”
二人之间奇妙的沉默了片刻。
忽而她又笑了,往常明媚的笑眼此时勉强的笑着却看得人心里发苦,“迢迢,你别不高兴,我不是嫉妒你……”
“我只是在想,”八公主眷恋的依靠在疏雨的肩膀,“为什么做错事的是耶娘,遭到报应的确是我们呢……”
疏雨微微侧过身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八公主盯着在风中摇晃的车窗锦帘,自说自话似的喃喃自语道,“姑父一家从幽州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表姐的婚事还有转机,只要我阿娘一开口那劳什子酒后戏言便算了,谁知…谁知这压根就是场骗局!”
“他们在幽州犯了事害死了人,别人家里不依不饶,便把表姐扔去添乱子!”她声音哽咽,“从前只当我阿娘记仇了些,顶多是看你耶娘不痛快给你些脸色瞧,没成想她竟这般冷血,她也同意把表姐扔去西北!”
疏雨欲言又止,她看着脚踝边一道陈旧的暗红色痕迹,终究还是作罢。曾家暗算不成之事之后,她觉得年幼时那些暗算多少有些蹊跷,便托宫中曾经的旧识辗转查了查,果然是她。
八公主觉得曾美人只是嘴上对她差些,殊不知私底下的阴私只是比这更狠,这脚踝上烫伤的伤痕还得多亏她命大。
但这些话即便是告诉她们又如何呢?
远处群山环绕,车队停驻休息,随侍的侍从们有条不紊的牵马,剁草喂马,八公主按捺不住去陪即将分别的曾谙说话,疏雨便独自一人靠着马车的车辕眺望远方。
头一次出京来洛阳,竟是这般让人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