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嗓音虽然不大,却足以让十步开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轻飘飘的两句话就把这两位高官的一跪归到了送别,偏偏叶太尉自己理亏,牙都咬碎也只能把苦水往心里咽。
亲卫拥护着中心头束金冠的挺拔少年,高大威武的亲卫们身披玄甲,一行人全副武装就连胯下的骏马都被武装到了牙齿,远远望去就像是冷色幽深的一片乌云,冷厉之气隔着老远就让人忍不住退避三舍。
穿过朱雀大街,直到外郭城的城门,被簇拥在最前方的少年骤拉缰绳,最后望了一眼恢弘喧嚣的京都,依然没有见到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她终究还是不愿意再见我一面吗?
“郡主,我们不如去城门边上看?”一条与朱雀大街相同的小巷子里,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上,小幺压着嗓子悄悄问。
她本来是不觉得自己的话能隔着这般遥远的距离被大街上的人听见,但看着自家郡主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小幺也忍不住掐着自己的嗓子不敢大声说话。
即便是窝在车里,疏雨还是小心翼翼的捏着车帘盖着大半张脸才敢只露着一双眼朝不远处的朱雀大街上张望。
闻言,疏雨怒气不足心虚有余的狠狠瞪小幺一眼,虚张声势道,“你说些什么!我是来给小胖子买点心的……”越说越中气不足,“去什么城门,我才不是来看那个谁的……”
自从那日争吵之后疏雨回去越想越气愤,就连有些时候不得不提起公孙珀的时候也不愿意说他的名字和任何昵称,只是掩耳盗铃的用‘那个谁’代替。
小巷子里能看到的视角有限,饶是疏雨看得十分仔细,也只是在人堆中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侧脸——
轮廓分明的侧脸,像是随时能融入书卷的水墨。
她心跳停滞一瞬,看到他没有受到那日争吵的影响依然沉稳淡然,她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转瞬之后便是难言的失落,像是被冰凉的潮水淌过,心里凉丝丝的失落。
重重的一甩锦帘子,“回府!”
小幺连忙狗腿子似的应声,“是!”
57、梅酒
公孙珀去了西南,疏雨照常在京都四处访友游玩,时不时的带着小胖子在京都找些好吃好玩的,依然过得逍遥又自在。
冬梅盛开,平康坊的酒楼们都打着赏梅踏雪的雅致名头摆起了各式各样的赏梅宴,有富家公子甚至为红粉佳人豪掷千金用红珊瑚雕出了一枝惟妙惟肖的红梅。
阮烟以往在幽州哪里是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迫不及待的就拉着疏雨往热闹地儿窜。
平康坊里就连摆在门口的宫灯上画的都是红梅的样式,身段窈窕的佳人们脸上蒙着绯红的面纱,一双妩媚的狐貍眼上画着星星点点的梅花花瓣,雅中带艳,艳中带着趣味。
唯一不好的就是阮烟的身侧还带着一个人——
“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阮烟裹着水红的短袄,头上梳着圆髻,戴着用雪白的兔毛攒出的柔软小帽,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含羞带嗔得瞪了身边人一眼。
她身边跟着的正是前不久阮侍郎给她定下的未婚夫,陈安和,疏雨知道的时候也是惊讶万分。
陈安和是陈宗正家的大郎君,家世好品性好,最重要的是人长得英俊挺拔,放在京都,那是万家少女都无法拒绝的夫婿人选。
也只有阮烟这样表面看上去如茉莉般柔弱实测心中住了一朵火辣辣的狗尾巴花的女孩会动辄冷哼斥责了。
三人一行,走上明月楼,寻了一个景致上佳且人烟僻静之处坐下,阮烟眼珠一转就寻了个借口将未婚夫支开,这件小巧精致的垂幕雅间便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你为何偏偏对他这般严词厉色?”疏雨捏了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好奇的托着下巴看她。
阮烟神秘一笑,“我这叫驯夫!”又开怀道,“疏雨你也该学起来了,你要知道……世道上的男人各个都是冷心肠的,你若是现在对他太好,说不准日后稍有不称心就对你心生不满,但若是你现在刻薄些,反而才好!”
疏雨若有所思的点头,刚打算开口就隔着垂帘的缝隙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四皇子看见她也是一愣。
抬头见被支开的陈安和已回来,疏雨便交代了两句把葡萄塞到嘴里就往外走。
又是那条熟悉的廊桥,疏雨回过神来已是站在了那条熟悉的依旧未悬挂任何灯笼的寂静廊桥。
四皇子腿脚不便,见疏雨走到了这黑漆漆的地方,环视一圈,下意识的蹙眉,“迢迢,这是什么地方,”又望了一眼背后那门帘紧闭的厢房,“这后边不会忽然冒出个人来吧……”
疏雨嘴角一扯,忽而就想到了那日应声而现的明月楼掌柜,但也只是一瞬。
“迢迢你怎么和陈宗正家的那个老古板待在一块儿了?”四皇子脸上还带着酒气,随和地问道。
陈安和随了他父亲,书生卷气,向来最守规矩,在最瞧不上规矩的四皇子面前,自然是瞧不上的,当然了,这里头掺杂的别的原因被他藏得很好,连疏雨都没瞧出来。
“四兄你不知道,陈宗正家的大郎君如今是阮烟的未婚夫,今日是特意来当护花使者来了。”疏雨姿态闲适,吹着冷风看着楼下热闹喧嚣的灯景,忽而又扔出个炸雷来,
“对了,四兄,今日见到你也好,也省的我向你道别,”楼下浅薄的灯色晕在女孩小巧如菡萏般的脸颊,她目光灼灼,神情坚定,“过几日我就要动身去西南了。”
“这阮梁奥当真是贼得很啊……什么!”公孙琢大惊,“你现在要跑到西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