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几乎都聚在主屋中,不仅是为了关心阿母的病情,也因着今日的特殊。
此等危急时刻,一家人应当在一起才是。
但好在崔家一大家子情绪都比较内敛稳定,除了年纪尚小的一对弟妹惶惶不安着,其余人都是面色如常。
将一碗汤药喂下去,令仪替阿母掖着被子,柔声劝道:“阿母且放宽心,听闻凉州王在封地素有贤明,待凉州百姓宽厚仁德,为人也是磊落端正,想必、想必不会对我们如何的。”
令仪极力宽慰阿母,但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有些没把握。
关于凉州王那些夸赞的话倒是没错,但谁也不能确定那位手腕铁血的凉州王会不会一直记着去岁的仇怨,趁今夜狠狠报复回来。
毕竟对于一个拥有权力,天子之位尽在掌握之中的准帝王,抹平他们这一大家子并不是什么难事,也不是什么不敢做的事。
再是百年世家,清流之首,也都是旧朝遗臣,哪里能跟掌握着千军万马这等绝对权力的存在对抗。
说句丧气话,若凉州王真想出口恶气,携私报复,崔家还真的只能坐以待毙。
想到最坏的结果,心态稳健如令仪都黯淡了脸色。
她之前在玉坊定制的玉簪还没来得及取,那是她准备给好友郑家六娘的生辰礼,想想都难过。
一屋子气氛有些沉闷。
郭暧看着床前女郎面上一闪而过的忧愁,眸色沉寂,第一次觉得深入骨髓的无力。
大兄崔瑛看着一家子老弱,禁不住忧虑道:“不若让家中部曲护着阿母还有阿鸾等弟妹冲出去,或可寻求一线生机。”
但这话都不用崔砚开口否决,便被一直悄悄注视着床前女郎的郭暧给否决了。
“此法不行,若崔家真面临生死关头,那几千部曲又能敌得过千军万马,若新帝不欲夺人性命,就算是只我们一家人,也能完好无损。”
崔瑛还欲说些什么,但思索一番也觉得有理,又见阿父点头,便吞下了话。
“既明说得在理,到了这个地步,无须大动干戈。”
“况且,凉州王,不至于暴虐嗜杀。”
在多年前,凉州王燕平还未就藩时,崔砚与其也算是打过几次照面,他看人很准。
凉州王虽不够谦和温雅,但也是个光明磊落、心胸开阔的大丈夫,这桩儿女婚事虽是因着立场站队,崔家问心无愧,但终究拂了人家颜面,不高兴冷待总是有的,但因此要泄愤屠戮,崔砚内心觉得不符合燕平的作风。
但眼下洛阳城中一片混乱,他倒也不能十分笃定,也多少抱着一份戒备。
“难道我们就要这样坐以待毙?”
崔瑛肖父,但因着年轻气盛,比之多了气性,在屋里转了几圈过后,颓废地跪坐于茵席上,神色萎靡着。
长嫂谢妙言看着郎婿心绪不舒坦,也跟着蹙眉,凑上去悄声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