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倒把谢壑问住了,他知道惠娘的一些身世,但不多,惠娘当初是逃难逃到临安去的,孤零零的一个人,据说是与家人失散了。
但惠娘显然没告诉儿子实情,谢壑思量了一下说道:“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谢宣撇了撇嘴,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谢壑放下手中的茶盏,作势要拿桌上的书卷,谢宣见了撒腿就跑,生怕他爹要教他背诗。
看着儿子头也不回的又跑了,谢壑揉了揉眉心,心中暗道:这小东西不知随了谁,这么怕读书。
他抬头却见惠娘端着碗走了过来。
“郎君,我回来取些调料,隔壁婶子说了,一会儿去她家用膳。”惠娘道,“若郎君嫌人多麻烦,过后我让宣儿将饭端来也可。”
“太过打扰了。”谢壑道。
“我也是这样说,只是擀面的时候婶子给留了咱们的饭,太过推拒反而不美了。”惠娘说道。
谢壑点点头道:“既如此,我一会儿便过去吧。”
“好。”惠娘从屋前的菜地里割了一把韭菜又出门去帮忙。
面条已经擀完,顺好后放在一旁,因为面条熟的比较快,所以可以先炒浇头。
薛氏在一旁生火,今天惠娘掌勺,她从油罐子里挖了一块雪白的猪油放在热锅上化开,随着锅温升高,猪油很快爆出油脂香气。
她将手边的韭菜段先放锅里滑了一下,爆炒几下后,等韭菜变成油绿的时候立马将其盛出,韭菜特有的香气瞬间扩开,正在干活的人们不由得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惠娘将韭菜捞出后,又将肉丁放入锅中煸炒,锅里传来油滋滋的声音,那是肉丁里的油脂被煸了出来,直至肉丁都沾上金黄色的边边,惠娘才有条不紊的将食材依次下锅,咸菜丁在与肉混合煸炒过后,散发一股十分特别的咸鲜味道,非常诱人。
众人被饭菜香的也无心干活了,拿着颈间搭着的手巾擦了擦汗,开始轮流净手,有那胆子大又嘴馋的已经凑到薛氏面前问:“婶子,今天做的啥饭?这么老香。”
“是槐叶冷淘,一会儿多吃点。”薛氏笑呵呵的答道。
“好嘞!”
薛氏扭头对院子里玩耍的谢宣道:“宣哥儿,叫你父亲来吃饭。”
“哦。”谢宣放下手中的小泥鸭转头朝自家跑去。
等谢壑牵着谢宣来到时,浇头已经炒好,满满一大陶盆。
莹润碧透的面条被捞在旁边的木桶中,木桶里有新挑来的井水,冰渣凉,面条捞了有满满三大桶,随便人吃。
惠娘将满满一大碗槐叶冷淘递给谢壑,碗筷都是新的,干净的很。
众人见了谢壑,不知为何,难得有些拘谨。
索性人多,桌子盛不开,大家都端着一碗面盛好浇头之后,抱着碗筷自找地方吃。
谢老汉观谢壑气质不俗,不由开口问道:“小哥可是读书人?”
谢壑点了点头道:“在下谢壑,读过几年私塾,只是略微识得几个字罢了,称不上读书人。”
谢老汉知他谦逊,不由自报家门道:“说来凑巧,我也姓谢,原籍汴京,家中世代为军户,之前家里人口也不少的,只是连年征战,家口凋零,本也没什么牵挂,上战场是上不了了,在哪儿种地不是种,只是过后要建个祠堂,供奉祖宗牌位,我忝活这么大岁数,大字不识一箩筐,可否请小哥帮忙写几个字?”
谢壑抬眸回道:“可以。”
谢老汉咧嘴笑了,十分真诚。
薛氏亦和惠娘在一旁说话:“惠娘这浇头做的十分美味,我还头一次见有人用咸菜缸里的水做汤底的呢。”
惠娘眨了眨眼睛道:“省盐,增鲜,添香。”
“手巧的很呢。”薛氏笑道,“我活了大半辈子,也难得吃到如此美味的槐叶冷淘。”
“头一次吃到这样鲜嫩的喷香的韭菜……”
“还是菌菇丁好吃,跟肉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行,我还要再来一碗!今天的冷淘忒香。”
“你都吃了四海碗了,撑不死你?”
“嗝,舒坦……”
薛氏望着吃得肚歪的人们,心满意足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