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记着,以后只能唤朕一人父皇,不许唤其他任何人爹爹,他们都是骗你的,明白了吗?”
阿淮束手无策的任由萧凌安揉搓,起初以为他和别的街坊邻居一样玩几下就会作罢,谁知萧凌安一直不肯放手,把他的小脸蛋都揉红了,这才愤愤不平地挣扎抗议,小胳膊小腿极为不满地又踢又打,挣脱了萧凌安的怀抱后躲到了角落里。
萧凌安的双臂落了空,蓦然间觉得心里也缺了一块般不完整,也不想去顾及原因究竟是什么,只想赶快将小家伙抢回来,俯身就要去抓。马车总共也就那么大,阿淮很快无处可藏,只能迅疾地再次钻进沈如霜的怀抱中,轻哼一声道:
“你才不是我爹爹,我不认识你!”
此话一出,萧凌安的双手僵在半空中,唇角的笑意和温柔也刹那间消失殆尽,眸中闪过一丝烦闷和痛苦,却用一贯以来的威慑与狠厉压制下去,侧眸盯着阿淮稚嫩的脸颊,一字一顿道:
“你说什么?”
阿淮才这么丁点儿大,尚且还不会辨别脸色,只觉得萧凌安停下动作是信了他的话,眸中的寒意是嫉妒他有个疼爱自己的“亲爹”,愈发得意洋洋地炫耀着陈鹿归道:
“我爹爹可好了,除了阿娘外,他可是天底下第二好的人!他会洗衣做饭,会教我念字唱歌,会带我数星星反正他什么都会,什么都很好!我只要我的爹爹,才不会要那什么父皇呢!”
他的声音银铃般清脆动听,带着点折柳镇南方的乡音,听着更是软糯可人,含笑说来应当格外悦耳,但萧凌安听了却咬紧了牙关,五指紧紧攥在了一起,力道几乎要将自己的骨节捏碎,眸中的愠怒和烦躁刹那间尽数显露。
这就是他亲儿子不肯认他的理由?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陈鹿归是乡野的穷书生,做些洗衣做饭的粗活,干些数星星这样的蠢事儿情有可原,可他是大梁的帝王,从小就生活在危机四伏的皇宫,在勾心斗角中长大,要做的事情是整顿朝政,安定百姓,让大梁恢复昌盛繁茂。
怎么能把他和陈鹿归相提并论?更过分的是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将他彻底否定,成为阿淮选择陈鹿归的理由。他是大梁太子,是皇家血脉,做这种幼稚的事情已经不合身份,现在竟然还颇为神气地来炫耀。
最让他窒息烦闷的是最后那几句话,阿淮竟然说陈鹿归是天下第二好的人,好到连父皇都不要,只想和陈鹿归在一起很好,他这个亲爹在阿淮眼中什么都不算。
萧凌安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后面的马车中去,在奄奄一息的陈鹿归心口再补上几刀,逼着他儿子和沈如霜都亲眼看看这样的惨状,看看轻视他的人究竟是什么下场。
但他终究是暂且忍住了,官道上不比折柳镇,半路抛尸被有心之人看到又要大做文章,他只能劝慰自己没必要为这样一个废物惹上麻烦。
萧凌安所有精力都花在了如何忍耐怒火上,沉默了许久都未曾说话,亦是语塞地不知如何与亲儿子开口说这样烦人的问题。
可是阿淮却歪了脑袋,估摸着以为萧凌安是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不说话应当是因为事实如此无话可说,阴沉的脸色可能是为不能当他的亲爹而难过,小大人一样从沈如霜的怀中走下来,踮起脚尖拍了拍萧凌安的肩膀,善解人意道:
“你别伤心啦,其实你也不是第一个,隔壁卖肉的阿伯、邻街种地的五叔、巷口开铺子的张大爷都想让我叫他们干爹,我都没答应呢,你和他们一样,放心吧!”
这话不说还好,萧凌安顶多觉得是陈鹿归先入为主,孩子又年纪小不懂事,自然只记得亲近之人的好处,觉得只要他假以时日好好教导阿淮,他也会把自己当做世上最好的爹爹。
但是阿淮竟然说他和那些人一样,竟然还让一本正经地安慰他让他放心萧凌安的愠怒已经将理智淹没,气急了反而只剩下森冷可怖的笑意。
他是阿淮的亲爹啊,就算之前他也不肯认他,可还能解释说是不熟悉和不亲近,抑或是小孩子在闹脾气罢了,现在这是明晃晃把他当做陌生人,心底里连一点相认的意思都没有了,甚至还说认他也只能是“干爹”。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父子相认,倒像是他上赶着眼巴巴求着这小子似的,在阿淮眼中他就和那些粗陋的乡野村夫没有区别,一样是费尽心思只为了讨好他,让他开了金口喊一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