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画点头,“谢谢老师。”长腿一跨就跑向远处的水池。松寒看着她的背影,想到高中时打完球的之岚也是这样的快乐。葛画的快乐仅仅持续到第三节地理课,上到一半时她被班主任刘老师喊出去。回到办公室时她吃惊地发现妈妈、三妹紫薇也在,妈妈一见她就上前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你弟弟呢?他中午饭没吃完跑哪里去了?”葛画不知所措,“他——掀了饭桌就跑出去了,我以为他来学校了。”吴芳都没来得及换衣服,脚上那双浅口胶鞋还沾满了泥巴,她是接到了葛尔康班主任的电话,说直到下午第三节课学生还没来上学,也没有请假。吴芳扔了手里的活急忙往学校赶,听女儿紫薇战战兢兢地说了个大概,又没有儿子的踪影。她气得双眼通红,忽然扬手甩了葛画一个巴掌,“不是你欺负你弟弟,他能气跑?”巴掌脆响回荡在办公室,在场的老师们都被震住,葛画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咬住唇忍着眼泪,“我没欺负他,他欺负紫薇,还掀了桌子。”“不是你划拉他碗里的东西他能这么委屈?”吴芳的声音更尖,伸手又要追打第二个耳光时,葛画已经转身跑了出去。满身是汗的松寒也不顾没带护肤霜,就对着自来水龙头痛快地冲洗了脸。她掏出面巾纸边擦着水渍边往办公室去时就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往校外跑,正犯纳闷时看到吴芳和她三女儿紫薇也跟在后面。回了办公室后又觉得气氛古怪地安静,白霜耸肩,“家暴现场。”大致听完后松寒紧锁眉头,“胡闹,这不是她儿子的错吗?”“是儿无理也对七分。”来发材料的校办邹老师看着那几个跑出校门的背影走了进来,“我那个表弟老葛啊,好不容易生了那个宝贝疙瘩才安下心养家挣钱的。他家没生儿子前,宅基地都被邻居占了两分还没理说。”他将材料一一发给几个老师,“别担心,尔康那小子,准是和同学溜到市里上网去了。”邹老师自打葛家这个侄子进入初中一年来就没少头疼过,打架逃学上网,没有哪次他不在场的。他想了想,“我还是给他爸打个电话。”就为了一碗红烧鸡块?白霜也匪夷所思,“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朱铬也不解地抓着头,“是挺过分的,一份菜几个人吃也行啊。”“那是从小护食护惯了。”刘老师对这样家里骄纵的男孩子已经习惯,“打小不好好养胚子,长大了就打姐妹,甚至打父母,不给钱就瞎闹。”他冷哼了声,“所以我家那小子小时候护食我就不让他吃饭,饿上两顿就好了。”松寒坐下准备继续备课,心里却担忧着那孩子不知道会跑到哪里,是回家?还是躲到哪个田间地头大哭一场?瞥见左侧手腕上的疤痕,那里滚过一阵烫意。她想到小时候和堂弟一起在奶奶家,跋扈的堂弟因为一块披萨就直接拿切披萨的刀瞎刺过来,直接戳中她的手腕。血流不止的松寒被爷爷紧急送到医院,等医生检查没有伤到大动脉后才松了口气,转头怪起才七岁的松寒,“你是姐姐,不就一块饼吗?想吃你告诉爷爷,爷爷给你买。弟弟还小,你要让着他。”她爷爷奶奶都是从老家农村搬到城市和父母一起住的,对于一块必胜客的“饼”要花好几十块钱很不解,认为烙饼卷着葱蘸酱就很好吃。但对于比松寒小半个月的堂弟却是百依百顺,堂弟要吃饼他们会买,堂弟要吃“肉夹馍”他们就带他去肯德基。松寒手里则会被塞一块实打实的烙饼,她不吃大葱,就眼巴巴地看着堂弟。她的受伤最终惊动了忙于毕业班教学工作的母亲,和爷爷奶奶闹了不愉快后母亲将松寒送到姥姥家养了两个月。手伤好得很快,必胜客也吃到想吐,只是那块疤总让母亲心有余悸。她告诉母亲自己想资助一个即将失学的女孩时,母亲只是问,“为什么是她?”“因为她让我想起小时候的自己。”松寒笑,“我不是对过去耿耿于怀,就是看着她就挺难过的,想帮帮她。如果能改变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的命运呢?”母亲只是说,“但行好事吧。”可松寒没想到的是,她一个看似冲动的决定却让自己越发挂心。当视线开始聚焦于一个女孩以及她家庭背后的每个人,还有她生活学习的环境后,松寒也越发庆幸当年母亲毅然离了婚,使自己得以脱离那个家庭的伤害。松寒备了会课,思绪不时飘出校外:那孩子不会做什么傻事吧?她的心猛地一提。不会的,她妈妈和妹妹都追了出去,应该不是做傻事。她安慰自己,勉强按捺下来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