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套衣服是我在同学家借住了一晚换下的,今天因为忙着在外场工作没空去拿,她给我寄回来了。”松寒耐心地解释完,和母亲相似的大眼睛泛出抹讽意,“女生。”“玉米——”陆梦非最让松寒害怕的地方就是她的提问欲。很多时候,她们的对话就像课堂上一个个刻意设置好的问题,抛出来后期待着学生理所应当意料之内的答案。而且,她们家除了母女俩,似乎还有时刻坐在旁边旁听的同行。“玉米是我在s省赞助的那个学生带来的,她这次参加中学生运动会来着。”松寒察觉出自己心内的火气,她压制了下心跳,“妈,你刚回来别这么忙活,多休息下吧。晚饭不用喊我了,我今天很累。”她从小就知道如何给出母亲满意的答复,不增添疑惑,不会带来麻烦或者担心。生活里任何大大小小的安排都会被松寒折叠好,陆梦非安心了,她就能安静。松寒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再联系之岚。昨天晚上回家哭哭停停几小时,今天照样用两层眼圈下的遮瑕膏继续出门工作。只有葛画知道她失恋了,在篮球馆担心地看了松寒好几眼。松寒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别想些有的没的,专心打好比赛。”说别人行,到了自己的那些有的没的,松寒想不明白之岚“暂时分开”的理由。不过千言万语,用一个“委屈”是可以概括的。之岚和自己的裂缝从两年前出国安排就埋下了,之后就为些芝麻粒大的事儿也能吵上。有时是之岚撒娇埋怨自己不肯去看她或者一起出游,有时由于松寒一句“我们都很忙”而不愿时时腻在虚无缥缈的网线上。总归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前天晚上和之岚久违的亲密也很酣畅,怎么之岚昨天中午就一条信息提了分手?是因为早上自己对穿上那条新裙子的犹豫,还是工作太忙只能十一点回去陪之岚的承诺?或者是,这两年多来的裂缝无声而自然地继续开裂了。崩塌的承力点是什么?松寒抱着膝盖呆呆望着窗外,天色渐渐黑得通体发亮。心脑在沉重的呼吸,松寒拿起手机再不知第多少回地看之岚的那条信息。她想回复,“为什么?”转念按下,“好。”从小到大总是考第一的松寒胜负心挺重的。连回望恋爱时都下意识地想:为什么?凭什么?又怎么样?为什么忽然分手?凭什么说黏在我身上?那就暂时分手,又怎么样?松寒想了会躺下了,闭眼后听到厨房里传出的炒菜声。她闭上眼,强迫昨夜失眠的自己早点睡着,可以让绝对要来喊自己吃饭的母亲打消念头。模糊的睡意中,松寒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敲门声。她努力沉在睡眠中。门“嘎吱”被推开,油焖虾的味道飘到了卧室。“松寒,别空着肚子睡觉,起来吃饭吧。”陆梦非喊她。松寒马上睁开眼,盯了会儿天花板,“好。”母女俩的晚餐很简单,油焖虾加一盘杭白菜,还有常见的西红柿蛋汤。松寒木然地吃了几口菜,陆梦非果然有话要说。“这次旅游和我们学校的老程,她老公是东南报业公司的,说可以帮你落实去新闻社实习的事。”她说过几次,小九的那家小公司没必要再去,压榨时间精力不说,对以后就业也没什么帮助,写在简历上除了白占一行空间就没有用。“那是时政方面的,我的论文不是那个方向,而是体育传媒类。”松寒实在吃不下菜,就盛了碗汤喝。“你是不是傻?那仅仅是实习吗?那是一个窗口。”陆梦非无奈地放下碗,“我知道现在的研究生不比十几年前,虽然一直鼓励你自立,但有时该家长出力的。难不成……你让我去找孔维统?”孔维统是松寒的生父,孔子子孙八十代的辈分,又是长子。就得了这样个方方正正浩气汤汤的名字。“您找我爸也是白找,给女儿花点钱勉强行,人家那关系是稀缺品,得留给儿子。”松寒放下碗,“实习的工作我已经上了轨道,现在我对这个行业也很感兴趣。再说,我答应了公司要做两年就不想反悔了。”“你有主意了,不用听我的建议。”陆梦非将筷子扣在碗舷,“耽误读研一年去支教,我就不说自己还拿工资就要资助学生的事,那也是好事。可你脑子发热帮未成年逃婚,半路被打回来你脸上好看了?差点影响到你升学你知道吗?去豹影实习几个月又留不下,被人家拒了。”陆梦非的字典里,脸面约等于体面。她二十多年的教师生涯中获奖无数,三十几岁时就被评上了特级教师,h市同行里的备受人尊重的人物。“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去走歪门邪道,年轻时找准了路子和平台,深耕下去才能出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