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见过葛画哭成这样的葛家夫妇的确被震住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葛画打哪儿学的什么“犯法”,什么“告你们”。吴芳要拉开葛画,“你这丫头是不是失心疯?这——这不就是谈谈而已,八字还没半撇呢。”谁料她拉不动那根细又硬的长胳膊。葛画不松手,“谈也不行!她是不是你们亲生的?我姐哪里做得不对?”葛天宝皱眉,“你这孩子,手心手背都不是父母的肉?你姐就是哪哪都对,家里才要费心给她找户好人家。”院子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松寒下楼拉了葛画一下,眼泪糊满脸的少女愣住,见松寒轻声说,“你带你姐姐先回我房间吧。”松寒轻易地平息了葛画极为剧烈的情绪。葛家夫妇感激地看着她,她点点头,“我去和她们说说话。”松寒给葛画和燕子递了至今,看着两个搂着肩膀的女孩却说不出话。她在想,如果当时咬咬牙,连葛燕子一起资助了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出?组织了下思路,松寒不复课堂上的自信流利,她看着燕子,“我是陆老师,也是葛画的英语老师。”和缓的语气让两姐妹慢慢放松了紧张的身体,松寒给她们各自倒了杯水,起来走了两步后忽然看着燕子,“葛画说得对,如果家里逼你,家人就是犯法的,你还是未成年。身份证在你手上吗?”燕子点头。她今年刚领的身份证她一直带在自己身上。“那就好,你不愿意结婚的话,那就跑吧。”她说出这句话时心脏也开始剧烈地跳动,但出口后她坚定自己说得没错,“葛燕子,你长了腿对不对?离开家,甚至离开这个城市,去别的地方找份工作也可以。总之不能被家里人支来驾去,让你嫁人就嫁人,你不乐意的对不对?”燕子眼神震动,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位老师。“或者去h市,我让我家里想办法给你联系下工作,只要你能吃苦,是不会没饭吃的。等稳定下来,再找个学校补习,为以后参加高考做准备。”松寒看着葛画,双眼都是光彩,“你要保密,可以吗?”葛画仿佛看见天神降落,呆呆地隔了好一会儿,“嗯!”每周六葛画已经雷打不动地出门半天。本来妈妈吴芳看到后就骂,“天天往外野,家里活儿堆成山了也不知道搭把手。”葛画总是闭嘴沉默,调整好做家务的次序后,周六早上的吴芳看到家里四处干干净净,衣服也晾晒好了,甚至连午饭都提前准备好就没说什么。加上葛画出门的理由是“物理老师开了免费补习班,我可以去学半天”,也许内心深处对孩子读书还有分迁就,吴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邻村那户谭姓的远亲谈好了彩礼费用,对方的意思是过年后可以让燕子先住进他家。按照本地的惯例,过完年燕子虚岁十八,在早婚成风的此地就不算什么新鲜事。不少女孩都是十八九岁就象征性的结婚,到了法定年龄后再去办理正式的结婚手续。昨晚吴芳还特意和大女儿睡一个被窝,好说歹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浇动了孩子的心,最后葛燕子算是勉强答应。但是她说亲戚店里年底缺人,加上提前辞职就没有年终奖,还是希望把今年的事情做个圆满。吴芳马上答应。葛村十二月初的天在早上七点时还是暗黑的,燕子要在十点前回到打工的店,葛画则在凌晨五点时就开始提前忙活自己的家务。村里偶尔能听到车辆马达的声音,还有葛画洗衣服的水流声。房间内的白霜还在迷糊着说什么梦话,松寒也悄悄地起床梳洗。和葛画两姐妹提前吃了早饭后,松寒说,“我先走了。”她带着银行卡出门先打车到了市区,从小金库里取出了五千元装好。看看手表还差二十分钟,就在约定的肯德基买了杯咖啡等待。她是这场逃跑的主谋。血液从脚底窜到头上,松寒浑身发烫。对于让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女独自出门远赴h市寻找生机,她没有把握。昨晚左思右想时,她想到了老李叔叔。老李叔叔喜欢母亲多年,两个人还传出过再婚的信号。松寒觉得是否再结婚时母亲的私事,她就装聋作哑没有问过母亲。但是母亲却在三十七岁那年离婚后一直单身。松寒等了几年,忍不住问她,“你觉得李叔叔怎么样?”母亲笑,“婚姻对我这个年龄的人已经不是必需品了,何况我有你。”李叔叔在h市经营了几家连锁本帮菜店,接到松寒的电话后他先是惊喜,听松寒说能不能帮她无奈辍学的学生提供个工作时,老李满口答应。在松寒犹豫时还不失时机地说,“放心,我不让你妈妈知道。只是,这孩子还没成年,她家里人会送她来h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