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苦笑道:和义兄结拜时,想到他大我二十岁,愣是没敢说“但愿同年同日死”,谁想不说也算,老天爷还是要我们死在一处。
想到这里,又不由涌起怒气:他娘的,你要我们死在一处,老子偏偏不要从了伱这无厘头老天的安排!
一念之下,周身内力运转到极处,强自拧身伸手,扯定史飞龙身体,奋起全力,拧腰一甩,想将他从烂泥中掷出。
不料就在他发力同时,身下之人也同时发力,两只大脚踏着叶孤鸿屁股猛蹬,赫然也是要拼命将叶孤鸿踢出淤泥。
这一对义兄弟都要救对方出生天,奈何造化弄人,两人同时发力之下,彼此力道相互抵消,本来已近乎不动的身体,呼啦一下,再次加速下沉。
两个心中齐齐暗叫:死也!只觉咕嘟一声,周身一轻,竟从淤泥中脱出,往下飞坠。
二人这时眼睛早被糊住,鼻子里、嘴里、耳朵眼里也灌满淤泥,五感失了四感,只有触觉保存,然后手脚一动空空落落,竟然是在空中,只能凭借第六感,本能的施展身法,连翻筋斗试图减速,数息之后,双双一声闷哼,落在实地之上。
叶孤鸿只觉双腿剧痛无比,心知是因为看不见地面,落地之时不曾来及化力,生生震断了腿骨!
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强忍痛楚,伸手抹去脸上污泥,又把口鼻中污泥抠出,方一呼吸,只觉满口腥臭,恶心至极,哇的一声大吐特吐。
这一吐倒是来得正好,胃液胆汁往外一冲,把口鼻深处的污泥尽数冲了出来。
他稍微恢复意识,连忙抹出火折子点燃,去看史飞龙时,只见满头满脸的鲜血,心中一惊,晓得义兄的运气不如自己,竟是脑袋先行落地。
连忙忍痛爬了过去,将火折子插在一旁,伸手猛抠史飞龙嘴中污泥,把手指直伸到他嗓子眼一番搅动,史飞龙呕的一声,喷泉般吐了叶孤鸿满身。
按理说人的呕吐物甚是酸臭,但是那淤腥臭之味丧心病狂,呕吐的味道都被生生盖了下去。
叶孤鸿见义兄没死,心中大慰,赶紧挤出他鼻中烂泥,史飞龙果然微微呼吸起来。
叶孤鸿松一口气,摸出九花玉露丸、鲨胆散、无常丹,不要钱一般灌入义兄嘴里,伸手替他按摩咽喉肌肉,辅助吞咽下去,再从怀里撕下干净些的内衣,撒上鲨胆散,把他头上撞出的窟窿胡乱包扎起来,最后把他脸上烂泥、血污细细抹去。
片刻后,史飞龙呼吸渐粗,双眼睁开,低声道:“兄弟,这是何处?怎地这般漆黑?“
叶孤鸿听罢一惊,看了看明亮燃烧的火折,忙伸手在史飞龙眼前晃了晃,见史飞龙睫毛都不动一下,瞳孔黯淡无光,心中一悲,晓得义兄必是因为撞击头颅,导致双目失明。
他强忍难过,摇头道:“我也不知这是何处,的确好黑……”
抬头看了看头顶,隐约只见三四丈外,黑沉沉一片,不时还有稀泥自二人坠落处,哗啦啦落下。
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鼻子在身上嗅了嗅,果然察觉出那烂泥臭味之中的鱼腥味道,低声道:“大哥,我们怕是落在东湖的鱼厅中了。”
史飞龙不解道:“甚么鱼厅?”
叶孤鸿叹道:“你忘了朱寿那厮先前所说?这东西二湖,西湖中有几个鸟岛,栖息无数鸟儿,东湖靠西岸却有个小西湖,岩石构成堤岸,春来水涨,湖水连成一片,鱼群得而游入,夏日水枯,小西湖断流枯竭,鱼儿搁浅死去,便成了所谓鱼厅,我们当时远眺,不是见乌云般鸟儿飞来飞去啄食?”
他一边说一边点头,却是自己想明了因果,苦笑道:“如今正是夏日,想来是那鱼太多,历年来鸟也吃不完它,无数尸体腐烂成泥,我两个落在其中,陷落下来,越往下,这鱼尸烂泥便越是粘稠,待粘稠到了极致处,我两个便停下不再下沉,后来我要甩你上去,你要踢我上去,挣扎动静太大,撞破了底层稠如实质的底子,落在下方的地穴里。”
史飞龙听罢,虽然浑身无力,也忍不住哈哈一笑,摇头道:“想起来了,我当时憋得几乎炸了,忽想起你我八拜之交,同年同月同日死虽是佳话,可是当哥哥的长你二十岁,吃过喝过玩过看过,我兄弟还是个童子鸡,岂能就此死在此处?便要蹬你上去,谁知兄弟你义薄云天,竟然也舍死要救哥哥。”
两个死里逃生,想到诸般巧合处,都不由笑出声来。
史飞龙又道:“上面也不知甚么道理,这般一个洞穴在地下,那些烂泥再粘稠,也不是岩石,如何竟然不落下来?”
叶孤鸿也是不解,便道:“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化之奇难以想象,想必和这里地形或是甚么有关。”
说着抬头看去,只见二人坠落处已然弥合,也不再有稀泥落下。
再看四下,却是个方圆一亩左右的地穴,四面都是岩石峭壁,正看之间,忽然咦了一声。
史飞龙道:“怎地?”
叶孤鸿顺口道:“那边似乎有个洞口。”
史飞龙一阵沉默,忽然缓缓道:“兄弟,我怀里有个火折,你摸出点燃,照一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