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了很多年。一个说话做事总是温温柔柔的小男孩,是怎么变得像现在这样,成熟又自信。和以前吸引人的原因不同,吸引到人的力量却有增无减。李哲非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邹昫身边。邹昫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后,很快转身看着来人。神态平静又温和,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好好先生偶遇一个路人。邹昫不记得李哲非之后和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李哲非开口第一句说“我好像在做梦,你真的是邹昫吗”之后,自己就乱了方寸。李哲非的眼神太痴了。好像他们出来吃饭,真的就是吃了一顿饭。李哲非之前一直强调“有话和你说”,但是真的见到邹昫之后他却不怎么说话,只是用一种邹昫看不懂的眼神看着邹昫。最后邹昫还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让李哲非送自己回酒店了。李哲非好像也没说什么,只是在邹昫回酒店前,他叫住他:“邹昫,我可以……抱一下你吗。”邹昫抬眼看他,莫名其妙平静了一整天的心又加速跳了起来,好像在提醒他:我还活着。李哲非可以不懂。但邹昫想告诉他,你必须懂。他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不曾再有过的那种悸动还是只有李哲非能给他。李哲非必须要懂,厌恶一个人就不应该多和他说一个字。邹昫怎么敢让一个嫌自己恶心的人勉强着把他依然当朋友?他很冷淡地看着李哲非,一路上的那种温和仿佛不曾存在。李哲非并没有问完就直接上手抱他,而是很认真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邹昫没说什么,转身进了酒店。回去之后,李哲非也并没有给他发消息或者是打电话,邹昫盯着“李哲非”的名字看,手指悬在“拉黑”上犹豫。如果当真想断,在柠檬树下看见“李哲非”这几个字时邹昫就应该把他删了;如果当真不在乎,就不应该答应和他出来单独见面;如果当真不喜欢了,就不会在李哲非用那种坚定的眼神看向自己时,又有一种重生的感觉。邹昫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乏累的感觉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高三?想把自己当成个风筝在天上飞,想做一个没有思维甚至没有生命的物件儿。邹昫始终不明白李哲非的想法。以前是不知道怎么和李哲非聊天,现在是不知道李哲非想要什么。以前会想,不能陪李哲非玩那就帮李哲非忙;现在却是,李哲非想从自己这儿得到什么?李哲非所谓的“有话和你说”,有意义的只有那些被重复了多次的“对不起”,可是他又不说他究竟哪里对不起自己。邹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床上,手机也随意滑落在地。吕月萍是和她的那些朋友们一起回的家,邹昫知道,也跟着买票回去。离开前,邹昫和黄汶说了一声,但是黄汶被阳翊缠着,心烦得很,也没太把邹昫的事当一回事。那会儿重阳节刚过十来天,马上十一月,也快到邹勋的忌日了。回家后没多久,吕月萍就直接晕倒了,邹昫急忙带着她去了医院。十一月十二,是邹勋走的那天。十一月十九,吕月萍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邹昫给徐竞强打电话,给姨妈打电话。邹勋走的时候他还小,现在他也不懂守灵那些规矩,只一个人点着蜡烛烧纸烧香,在厨房熬着与时令不符的绿豆汤,一直在吕月萍的遗照前枯坐着,什么也不去想。摸一摸汤碗,秋风吹得它冰凉,邹昫就又去厨房舀一碗滚烫的来。过年前,吕月萍下葬,邹昫才知道邹勋旁边的墓地是块空着的,一问,十年前邹勋下葬的时候吕月萍也把那块地一起买了。他始终没有哭。他不懂那些丧葬规矩,做起来却直白至极。徐竞强来看了看,邹昫便说他要一个人处理。李哲非也从b市回来了。他家一直在这边没变过。他爸妈似乎也没这么忙了,提前回来过年了。在那之前他给邹昫发微信消息,邹昫从来没回复,但也没拉黑。除夕那天,邹昫一个人待在家里,像往年吕月萍会做的那样,把家里的地板窗户用抹布仔仔细细擦一遍,再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等水渍干,然后给姨妈打电话。他们早就不和姨妈一起过年了。姨妈有了自己的家庭。那这三年的春节吕月萍都是怎么过的?邹昫挂了电话却依然把手机举在面前,发呆。电视早就被打开了,还没到春晚时间,在播放新闻。邹昫听着电视的声音,总觉得场景很熟悉,但又有种隔了太多年的陌生。alfredo邀请他视频。这个软件的声音邹昫有半年多没听过,突然听到有些意外,他一看是alfredo,就把电视声音关小了些,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