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于非望着独属于北方萧瑟的秋景叹了口气,他来到这里已经有五六个月的时间了,头发也从齐耳的长度,长到了如今的齐肩长发,不是他不想剪头发,而是这里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都没得剪。如今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有一些昨晚在草垛里睡觉沾上的几根枯黄的麦秆,身上的长衫也是破破烂烂勉强遮住隐私部位,就这还是他从河里被别人捞上来时,一位好心的书生施舍的衣服,穿了几个月已经破的不像样了,此时的他看上去犹如一个叫花子。经过几个月的适应,他也已经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当然这个适应过程是痛苦的,本来他好不容易付了房子的首付,正打算找个女朋友搭伙过日子,没曾想乐极生悲,在洗澡的时候脚下一滑,一头栽进了浴缸,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可谓是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心有不甘的于非也没心思去想在古代发家致富的门路,一门心思研究着怎么回去,这几个月有事没事就来到河边找线索看看能不能再回去,顺便在钓几条鱼果腹。正想着心事,忽然几个乡间孩童嬉笑着从他身边跑过,脏兮兮的小脸激动的红扑扑的。于非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嘿,小虎,这是去哪啊?”这几个孩子早已和于非混熟,闻言激动的道:“俺们看郡主娘娘去,郡主娘娘漂亮哩。”“郡主娘娘?”于非还想问清楚些,那群小屁孩已经跑远了。看了看手中用草绳串在一起的两尾鲤鱼,于非犹豫了一下,反正现在缺一些口粮,正好去城中把这两尾鲤鱼卖掉换些钱去买一些米面,顺路去瞧个热闹也好。打定主意,于非便提着鱼向着城门口走去。沿着属于这群孩子的秘密小道走了一段时间后,一座城池便出现在眼前。经过几个月的了解,于非已经知道这座城名叫牧北城,属于军事重镇,距离防备鞑子的镇北关并不远,往来仅有一条山路可以通行,是镇北关重要的物资补给之地。几个孩子趴在一个小土坡上,透过杂草的缝隙小心翼翼的往牧北城的西门望去。于非好奇之下,也有样学样的扒开杂草往坡下望去,只见平日里戒备森严的城门此时站满了人,一位剑眉星目,气度不凡的锦衣公子一马当先的站在路中间,身后则是六七个头戴长翅乌纱帽的朝廷官员,再往后就是身披甲胄的军士,在锦衣公子的周围,还有意无意的站着几个身穿暗青色短衣打扮的人,似乎是锦衣公子的暗卫,各个眼神犀利,不时的打量着周围。众人的目光很一致的望向通往峡谷的山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于非看了一会正觉得无趣,忽然听到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传来,震的身下的土地都在颤抖。“郡主娘娘回来了!”一个和于非比较熟的小屁孩激动的拍着他的肩膀,兴奋的望着坡下。很快,一队身穿重甲的骑兵便出现在视野中,随着马蹄扬起的尘土,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快速来到城门前。见到锦衣公子,那些重骑兵纷纷勒紧马缰静立在不远处,只有最前面的一位身材看上去瘦了一圈的骑士不为所动,一直骑到城门口才停下来。锦衣公子快步走到马前,伸手牵住马缰抬头望着那骑士笑着说了些什么。那马上骑士这才摘下铁盔,一位眉宇间带着一丝英气的明艳女子便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女子长发如同男子一般束在脑后,薄薄的红唇轻轻勾起,她也不下马,目光狡黠的低头望着牵马的锦衣公子戏谑的说了些话,那锦衣公子讪讪一笑,牵着马进了城,身后的骑兵队伍以及随行人员也浩浩荡荡的跟着进了城。只片刻功夫,城下的队伍已然走的七七八八,只有剩下几个士兵在城下洒扫。“郡主娘娘真漂亮哩。”“俺长大要娶郡主娘娘!”于非有些无语的望着身边仅有五岁左右的小屁孩,古代的孩子也这么早熟吗?不过这位郡主娘娘长的确实漂亮,那种独属于上位者的气质很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不过他也就是想想,这种级别的女人可不是自己一个“叫花子”能触碰的。趁着城门未关,于非也随着几个孩子进了城。熟门熟路来到一个鱼铺,掂着两尾鲤鱼在老板眼前晃了晃,笑着问道:“老板,卧龙收吗?”鱼铺老板是一位留着络腮胡的中年大叔,见到于非手中的鱼眼前一亮,惊讶的问道:“好肥的鲤鱼啊,你这是在何处钓的?”“这你就别管了,告诉你我还怎么卖你鱼不是?”鱼铺老板哈哈大笑,也不为意,接过于非手中的鱼称了称道:“一条十五斤,一条十六斤,老夫就吃点亏,给你两百文你看可好?”于非换算了一下,这世界一千文一贯,一贯便是一两银子,相当于前世的一千元左右,买两条鱼二百文确实绰绰有余了,便点头答应。,!鱼铺老板从柜子里取出二百文钱递给于非,看着他穿的破破烂烂不由一叹,语重心长道:“小兄弟,你这手脚轻便,何不去找个营生做?”于非只是笑笑,也没解释什么,道了声谢,提着串在一起的二百文钱离开了鱼铺。以前看小说觉得穿越是好事,可当自己真正穿越后,心理上并没有那么容易接受,首先责任二字就够让人煎熬的,养育自己的双亲已然垂垂老矣,还有个刚上中学的妹妹,正该自己扛大梁的时候却甩手而去,这让于非怎么能轻易放下?现在的他只想快些离开这鬼地方,至于别的事情,也没心思去做。提着钱买了米面之后,于非就扛着麻袋出了城,进了一个破庙中把粮食放下,从地上捡起前几天买的火折子,把捡的一些破木头塞进青砖垒起的灶台中开始生火做饭。这几个月他一直住在城外河边的一处破庙中,虽说破了点,但好歹也是一处能避风躲雨的去处。就着咸菜,于非随便对付了一碗粥之后,见天色尚早,就打算再去河边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回去的线索。扛着自制的青竹鱼竿刚出破庙,忽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砖块落地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不过当看到一只肥嘟嘟的野猫时不禁撇了撇嘴,继续往河边走。来到当初被救起的河边,把鱼竿往河里一甩想着自己的心事……然而这次可没早上的运气,钓了半天一条鱼也没钓到,见天色不早了,于非叹了口气收起鱼竿往破庙走。走到破庙前正准备进去,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似乎被什么东西套住了脑袋,吓的他正要大喊,只觉得脑袋一阵巨痛,就失去了意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破庙里,只是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了篝火,旁边还躺着一个穿着黑色便装的中年人在熟睡。见此情景,于非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自己被绑架了?可谁又这么闲,来绑架一个乞丐?他正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人用麻绳绑住了,他正想着怎么把绳子挣开,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别费力气了,这绳子可是在桐油里泡过的,挣不开的。”于非心中一惊,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身后那人冷哼一声道:“你也别慌,我们并不想伤你性命,我们哥俩只是有场富贵要与公子共享,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话音刚落,于非就发现从阴影里走出一个年轻人,那人长相普通,年龄看上去和自己相仿,目光阴鸷的盯着自己。于非望着他提在手中的钢刀苦着脸道:“我有的选吗?”那年轻人哑然,冷笑一声道:“倒也识相……”“你们想要我做什么?”年轻人没理他,走近躺在地上睡觉的同伴,伸腿踢了踢。那中年人很快就惊醒过来,睡眼惺忪的坐起来,于非这才发现这中年人右半张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一看就不是善茬。中年人看了一眼依旧漆黑的窗外,有些不满的瞪了年轻人一眼,怒道:“你干什么?这天不是还没亮吗?”年轻人瞥了于非一眼淡淡道:“那人醒了。”中年人这才注意到一旁的于非,他嘿嘿一笑道:“醒了也好,正好把话说清楚,省的到时候饶舌。”说着起身走到于非身前,把一只羊皮水袋丢到他面前道:“后生莫怕,我们兄弟二人有一场泼天的富贵献上,想必后生也不会拒绝。”于非看着地上的水袋皱眉道:“既然是泼天的富贵,你二人独享岂不是更好?何必为难我一个叫花子?”闻言,中年人连连摇头,叹道:“这场富贵若是缺了后生,不仅富贵没有,我二人恐怕也难以活命。”“此话从何说起?”那中年人咧嘴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中年人深吸一口气指着年轻人叹道:“不满后生,我们二人本是朝廷派出的护卫,护送新上任的县老爷来此处上任,可惜的是,路上我们遇到了山匪,他们人多势众且都是亡命之徒,我们自然不敌,县老爷也折了进去,只有我二人侥幸逃得性命……”说到这里,中年人停了下来,望着于非笑而不语。“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于非一脸茫然的看着那中年人。中年人怅然一叹,接着道:“像我等护卫不利之人,就算是去的城中,恐怕也是人头落地的下场……”于非听他吞吞吐吐,心中不免有些不耐烦,破罐破摔道:“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中年人哈哈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道:“后生也是个敞亮人,此事本来的确已是死局,我二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天可怜见看到了你。”于非不置可否,静静地听他继续讲。中年人上下打量着于非,眼中满是惊奇:“像,太像了。若不是亲眼看到县老爷被山匪劈了脑袋,我还真以为县老爷活了过来。”,!于非也是聪明人,听他说到这里心中不禁一惊,望着中年人皱眉道:“你是想让我假扮县令?”“没错!俗话讲破家知府,灭门县令,权势自然了得,岂不是泼天的富贵?”于非有心拒绝,但见那年轻人手中的钢刀明亮,不禁暗道糟啊,现在是他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么机密的事讲出来,自己要是不答应恐怕这条命也就没了。“后生考虑的如何?”见于非久久不语,刀疤中年人忍不住问。于非心中一叹,如今形势所迫,也只能先虚与委蛇了。见他已经发问,便开口叹道:“我孑然一身,跟你们走一遭也没问题,但万一此事被有心人察觉,你我三人都得人头落地。”中年人神色一松,笑道:“这个后生不必担心,你与县老爷如此相似,在加上有我二人在旁照应,自然万无一失。”于非点点头,道:“好吧,我跟你们走,快些放了我。”中年人忙道:“从今往后我们三人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当然没有绑着县太爷的道理。”说着对身旁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那年轻人哼了一声走到于非身后,用手中钢刀把缚着于非的绳子斩断。于非活动了一下疼痛的手腕,只觉得口干舌燥,便拿起地上的水囊往嘴里灌了一口,入口辛辣清冽,里面竟然装的是酒。见于非表情惊讶,中年人哈哈大笑道:“此酒可是县老爷珍藏的好酒,滋味如何?”于非咂咂嘴,这酒的度数也就二十来度,和后世那种蒸馏过的高度烈酒可差远了,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点点头道:“好酒……”那中年人闻言,从包袱里又掏出一个纸包丢给于非道:“吃点东西歇息一晚,明日卯时我们就动身回城。”于非打开纸包,里面竟然有半斤用盐腌煮过的熟牛肉,他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自然也不会客气,就着酒三下五除二的吃了个精光。随便找了个草堆一趟,也不去管监视他的年轻人,自顾自的闭目养神。那中年人对那年轻人使了个眼色,待后者点头后也躺到火堆旁继续睡觉。于非只觉得饿狼环伺,自然也不敢睡太死,浑浑噩噩间也不知是梦还是现实。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三人起身商讨过上任的细节之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开始向牧北城方向行去……经过互报姓名,于非才知道这二人一个三十多岁,另一个则和自己年纪相当,都是二十有二,那个刀疤脸的中年人名叫曾岳,神色阴郁的年轻人名叫孙关,二人皆是从京师负责护送新县令上任的护卫。不过让于非震惊的是,曾岳给他看上任文书的时候,竟然发现那个被歹人劈了脑袋的倒霉鬼竟然也叫于非,他不禁暗自寻思,难不成真的是无巧不成书,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想不明白的于非怅然一叹,如今这处境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趁着赶路的功夫,曾岳默默的把一些言行举止,以及一些官场规矩都讲给于非听,为了不露出马脚,于非只能一一记在心中。三人进了城,先是去驿站沐浴一番,借了一辆马车和一匹快马,二人换上护卫服饰,又让于非换上一件绣着像是白鹭图案的青色官袍,让于非坐于车中,曾岳驾车,孙关骑马跟随,向着知县衙门驶去……牧北城县衙……这几天县丞韦乐安很烦,朝中早有消息传来,说是新任的县令大人这几日便来赴任,可算算时候应该早就到了才是,可这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来,搞得这些天整个县衙跟惊弓之鸟似的,日日在县衙前列队,而这天气已是越发的冷了,有心偷懒又怕县令大人突然出现,到时无人迎接难免得罪上官,颇有几分骑虎难下之感。想到此处,韦县丞愁苦的叹了口气,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头,只觉得双颊木然,双脚犹如猫咬。身侧的县尉、典吏,以及一众三班衙役均是搓手哈气原地跺脚,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县尉还好,毕竟属于武将,可一旁的典吏就没那个体魄了,忍耐了半晌,眼看将近午时忍不住低声道:“我说县丞大人,今日县令大人恐怕又不来了,以卑职之见,不如先散了,待吃过午饭在迎接县令大人也不迟。”伟乐安斜睨了典吏一眼,在这里挨冻自然不如回家搂着小妾取暖舒服,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不禁也有些松动,正犹豫不决之际,只见街角处负责放哨的衙役神色慌张的快步跑了过来,老远就对这边挥手示意。伟乐安心中一震,激动的身体都颤抖起来,当看到缓缓驶来的马车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终于,终于不用再等了,一声招呼,众官员衙役纷纷上前迎接。孙关一马当先,拦在众人身前,负责驾车的曾岳低声说了一句:“按计划行事,莫慌……”之后,身手矫健的跳下马车跪在车旁道:“请大人下车……”车中的于非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后,按照曾岳教他的,微笑着踩在曾岳肩头下了车。孙关这才骑着马让开道路,一大票县衙官吏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对着于非出口寒暄,奉承的有,溜须拍马的也有,七嘴八舌乱哄哄的。(本章完):()红袖山河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