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生——”
李建军哪怕再狼狈不堪,也要拖长语调,用尽全力讥讽道:“南平市大名鼎鼎千客家的大老板,平日深居简出。最擅长修複文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替警察抓我们这些偷卖文物的人。”
江潮生攥着头发的手微微擡高,看着李建军面上浮现出的痛苦神情,没有半句废话,问:“这里只有三个文物,剩下的一个在哪儿?”
李建军微微挑眉,短淡的眉毛缓解了他这个动作带来的某种疑惑。他心里紧绷的弦微微松了松,随之轻笑出声:
“难怪没有把我立刻扭送去公安局,原来是知道还有第四个。”
李建军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这场交易全程只有我和他知道,彼此知根知底,绝对不可能有背叛的可能性,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还有第四个东西的?还有,那三个瓷器在剧烈碰撞下应该已经碎成碎片了,你该怎麽修複呢?如果你把我扭送去公安局,你又该怎麽和警察解释这些碎掉的文物呢?”
年轻人低头看了眼摆在地上格外完整的三个文物,嘴唇动了动,又强行克制下说话的欲望。
但李建军并不期待这些问题的答案,因为这些在当下并不重要。这三个问句,是他在确定当前状况下,天平所指向的某方,以及自己手中所拥有的某种筹码。
循着微弱的光影仰视着面前的人,试图找到那双记忆中冷厉的眼睛。
忽略痛意,李建军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嚣张的笑容:“这麽想要第四个物件儿,江老板也该拿出点儿诚意吧。”
“不如这样,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也把过往的旧账算一下如何?”李建军说:“当初你让我跪你,让我在我那一帮老伙计面前丢尽了脸,如今风水轮流转,只要你现在跪在我面前,磕三个头,说句对不起李哥,我就告诉你它在哪儿,怎麽样?”
年轻人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低垂着头当自己是小龙虾。
江潮生没有说话。
十二点的太阳正是最猛烈的时候,而山里的太阳又格外毒辣,每一秒都格外漫长甚至麻木。
只是这一会儿对峙的功夫,身上便好似有无数只蚊虫在皮下撕咬,而受伤的面部因汗水的滑入疼痛愈发难忍,李建军表情不变,道:“这些东西在外待的时间越久,变数就越大,想必如此爱护文物的江老板应该比我清楚。”
年轻人目光微变,有些紧张的看向背对他蹲着的男人。
一阵山间风盘旋着吹过,带来阵阵凉意,却难掩空气里紧绷的情绪,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潮生松开了手。
李建军得了喘息的空挡,侧身翻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发出沙哑的笑声:“就知道江老板识时——”
下一秒,喉咙就被一只手紧紧扣住,力道如钳,缓慢收紧,在面临一个极限的时候,江潮生把手松开,然后在李建军张口迫切呼吸的时候,猛然拽起他的头向地面狠狠砸去。
头部撞击地面发出令人恐惧的闷响,血液流在地上不断蔓延开来。
“……草你妈——”
李建军没想到江潮生会突然动手,且次次都是沖着要他命去的。危急时刻,李建军爆发出了强大的求生欲望,刺痛更是激出了他的血腥。
妈的,都别活!
李建军快速摸出藏在腰后的手枪对準江潮生。
蹲在身后的年轻人猛然道:“老板!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江潮生迅速从背后拿出匕首,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快速向右一砍。
“啊——”
握着枪的手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就被短刀砍下掉落一旁。李建军满脸痛苦的捂着不断流血的断手哀嚎。
年轻人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被吓得浑身一抖。
江潮生一脚踩在李建军的胸口上,让其无法再蜷缩,将匕首指向李建军完好无损的右手上,说:“这把刀削铁如泥,更别提人的骨头了,你已经亲自领教了它的本事,想必不用我在多说些什麽了吧。”
断手之痛让李建军眼泪鼻涕口水齐流,眼里早就没了之前的傲慢与自得,害怕的想要往后躲却无法,只能满脸恐惧的看着面前的人。
“承载着上千年历史的文物被你们这些只认钱的人当做廉价的工艺品一样贩卖损坏造假,难道还想像那些拿着正常工资勤勤恳恳工作的人一样挺直腰板吗?”
“私下贩卖文物的人就该像狗一样跪着。”
江潮生把沾着热血的匕首贴在李建军不断抽搐的脸上:“最后再问你一次,第四个文物在哪儿?”
黑色路虎驶离环山公路,朝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
环山路上那辆被撞到变形的面包车仍然停留在原地,只是里面的行车记录仪被年轻人取下用某种工具进行摧毁,而那个捂着断手哀嚎的李建军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晕了过去。
年轻人按照电话里的指示生疏又完整的把关于他和江潮生所有有可能留下的线索全部清理干净后,带上变声器转头给公安局拨去电话。
半个小时后,警车鸣笛的声音从山脚下响起,片刻后,到达半山腰,发现了那辆残破的面包车、一只被砍下的握着枪的手、躺在地上晕过去的明显是手主人的人以及整整齐齐摆放在一旁的完整的三件瓷器。
随行的救护车对地上晕过去的人进行紧急治疗,却发现李建军身上并没有太严重的伤,除了断掉的左手,昏迷原因也是如此——失血过多。
专门的人戴上手套负责小心翼翼的将三件价值不菲的瓷器包装好,说:“全都是清代瓷器,具体要回去专门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