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陶挚递一瓶水,孟昀舟接了,喝了一口。
水瓶拿在手里莫名其妙地烫手,孟昀舟像捏着一只热腾腾的烤红薯,不停把水瓶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来回好多次,陶挚已经从地下车库开上主路,孟昀舟终于忍不住:“身上还好吗?”
“没事。”
“那就好。”
这好像是陶挚成为他的助理之后他们最平稳的对话。往常这辆车上发生得最多的就是孟昀舟单方面的嘲讽、质问、抱怨,和陶挚的沉默。
孟昀舟太了解陶挚了,他看着他的后脑勺,猜到陶挚一定在想:就这样相处就很好,放弃别的吧。
正想着,车正要穿过斑马线,一个人影闪出来,陶挚一个急剎,吓得手心都是汗。
“桃子,桃子!”
他不对劲,孟昀舟一眼就看出来。开车、马路、撞击,孟昀舟希望陶挚只是单纯受惊,而不是想到什麽他不希望他想的东西。
撞车了,撞车了。短短几秒陶挚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紧握着方向盘,手指嵌进软胶保护套里。
外公!
外公!
眼前是一条又黑又长的隧道,陶挚看见红色和蓝色的警示灯闪烁着,耳边是警笛的声音,声音太大了,外公听不见他的呼唤。陶挚大步向前跑,想快点找到他。
“外公!你在哪儿?”
“外公!”
陶挚一直跑,可是围了好多人一层一层挡在他前面。他已经浑身是汗,脚像灌铅一样沉重,终于拨开层层的人群,跑到被所有人包围的那个中心。
地上空无一物。
“我外公呢?”
突然开天辟地般的一声巨响,眼前的地上从地底冒出汩汩的血,像一口通向地狱的井。
空蕩蕩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滩东西。说一滩,是因为看不清形状,那是血糊糊的一摊尸块,看不出哪儿是哪儿,只看见碎块状的肉和流不尽的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
“陶挚!陶挚!”
眼前的血肉都不见了,陶挚回过神来,看见孟昀舟从后座探身,双手捧着他的脸,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我看见”
“我看见外公”
孟昀舟不容分说地把他抱进怀里:“你没看见,你什麽都没看见,什麽都没有,没事了,宝贝”
车窗被敲响,孟昀舟置若罔闻,紧紧抱着陶挚,轻拍他的后背。
“没事了,我在。”
陶挚一动不动,但呼吸急促。孟昀舟摸到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从储物箱里拿出湿巾给他擦汗。
外面的敲击停了一下,又响起,孟昀舟松开陶挚,勾起扔在一旁的口罩和墨镜戴上,正要按下窗户怼人,陶挚按下按钮,升起后座的挡板,然后按下驾驶座的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