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煜依言坐到了床沿上,皇帝枯瘦的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来就要摸程知煜的脸,程知煜侧头避开。
皇帝也不恼怒,反而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有些出神地看着他,就像是在透过他看其余的什么人一样。
“你和你的母亲长得真像,尤其是这双眼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皇帝说:“有时候看着你,我就会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第一次见你娘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是真的漂亮呀,比出水的芙蓉还剔透美丽。你母亲长得清透,你却反而多了几分艳丽。”皇帝不理会程知煜,也不在乎程知煜是否给他反馈,自顾自地说着,“她不愧是江南的水土养出来的人儿,和京城的女子是全然不同的风貌。”
说到这里,皇帝露出了些真情实感的笑意:“真是奇怪,我们这一家子人都喜欢你娘那样的相貌。先是我,后是太子。不过朕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当初你爹答应自愿放下朝堂上的功名利禄,我也就从未勉强过你娘。”
程知煜以前从来不知道父辈之间的恩怨。就算是在那个预知未来的梦境之中,对他们上一辈子的事也很少涉及。
初次得知这件事的程知煜双手因为愤怒下意识攥紧,怪不得当初从浮州回来的时候会给他安排位置,怪不得自己回来后这一路走得这么坦荡。
感情是圣人看了自己想起了年轻时候的阿娘,而他对阿娘曾经也有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
“罢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皇帝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说,“我走后你就和梁桓和离吧。圣旨已经拟好了,就当是我这个做爹的最后一次全了儿子的心意,也不枉我们父子一场。”
程知煜却是笑了,老太监这时候从寝殿门外走进来,把一个卷轴样式的东西双手递到程程知煜的手上。
程知煜挑了挑眉:“圣人说的是这个圣旨吗?”
“你你……”皇帝一脸不可置信地怒视着他的贴身太监,“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干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
甚至因为太过激动,皇帝一时之间呼吸不上来,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喘气。
“圣上也别怨奴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太监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十足的大逆不道。
叶云菲也从门外进来,她换下了进宫时穿的侍女装,此时红衣配剑,和十六年前叶家的当家人一样的装束:“不知圣人可还记得臣女?”
皇帝一脸惊恐地望着叶云菲,十几年的噩梦此时在现实中复现。
“十六年前,叶氏满门因为圣人的一己私欲惨遭屠杀。如今,也到了血债血偿的时候了。”说话间,叶云菲拔出来自己腰间的佩剑:“唯一可惜的是,你本来就已经是将死之人了。没关系,我会提着你的头颅去我叶氏一族的坟前忏悔。”
“来人!快来人啊!”然而无论皇帝怎么叫喊,始终没有一个人再走进这寝宫。皇帝看这架势还要什么不明白,甚至愤怒占据了恐惧,颤颤巍巍地手指指着他们:“你们一群乱臣贼子!”
“呵。”程知煜轻笑,“圣人当初坐上这个位置不也是用的乱臣贼子的手段,现在不过一报还一报。”
“放心,太子很快就会下去陪您。”
血顺着剑尖滴落,砸在地上的声音短促而又清脆,圣人死不瞑目。
“善后的事就留给你家那位了。”叶云菲提着皇帝的头,对着程知煜挑了挑眉。
“自然。”程知煜点头,“你先去看着昭安世子,这里等会儿还有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