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行思索着不能让阿辞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胡思乱想,万一他歪打正着想到什么要命的东西。可能真的有点要命。于是他以晚上上街去看烟花的理由拉谢容皎出来。谢容皎没问他为什么今日明明是该安心卧在家中啃月饼的中秋节,而非惯例夜晚燃烟花的元宵节,只是静静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书房。阿辞从群芳小会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江景行心塞。不久谢容皎从书房拿出本镐京的风物志出来,指着被他翻开的那一页:“镐京夜晚禁烟花爆竹。”“”离开镐京的时日有点久,江景行他还真没想到过这一条。表面上江景行神色自若,瞧不出半分尴尬:;“没事,我们可以自己放。”换个不熟悉内幕的人在这里,恐怕以为他是哪家不把律法放在眼里的王公子弟。时光倒退三十年,其实也没差大不离。谢容皎不是。他了解江景行。谢容皎合上书想了一想,问江景行说:“师父确定当真要放?”江景行抬头望月,笑道:“今晚月亮很亮,我很喜欢,烟花很应景。”谢容皎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道:“那记得放个好看点的。”江景行笑意漫过眼底,神姿秀彻俊挺如苍松迎日出,皓月照青山。中秋节的街市上,远不如平时热闹。大多人忙着在家吃一份芋头照白糖,等酒足饭饱后,心满意足端上新起炉灶出来的一盘热腾腾月饼,就着倒映出一轮满月莹莹的一盏清茶解腻吃下肚去,兴致上来便多几句嘴侃一侃时政大事,九州格局。唾沫横飞声里真真假假,假的是天下朝廷,纷乱莫测,仅有极少数站在山巅的几个人能大概对天下大势做到心中有数;真的是家眷亲情,是实实在在可以握在手心去把握的。盘里的月饼只剩下碎屑,天边的月亮刚圆到无暇。江景行轻轻一指向天:“阿辞你看,现下是月亮最圆的时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这一天这一个时分的月亮最好看,不能浪费去。”他们随意坐下的一处路边摊的主人出来收拾碗碟,呵呵笑道:“大好的日子里,两位郎君怎么不陪着家人一同看月色,反在我这处破烂地儿蹉跎?”江景行冲那位老伯笑了一下:“这不是正陪着吗?”“原来两位是兄弟啊。”老伯明白过来,很是理解道,“你们慢慢看,我先回去陪妻儿咯。”他刚欲前行,就此别过时,听见青衫年轻人的佩剑在鞘中嗡嗡长鸣,动静不似凡剑。青衫的年轻人轻声对剑说了声:“去。”八极剑有灵,游龙般挣开剑鞘。下一刻。夜空里现出瑞气千条,似天际夜幕被撕破一角,仙界神鸟无数衔瑞捧霞纷纷而至,翎羽烁烁,仪态威严万千。无数道剑气夹着千千万万只神鸟,中央围了一把剑,如众星环月,群山拱日。那把剑朝着王宫瞭望高台的位置飞去。镐京另一边爆出金光,将王宫连带着半座城池尽数笼罩进去。有九条巨龙张牙舞爪,龙威赫赫,它们首尾相衔盘踞在王宫中,以坚硬鳞片和锋利爪牙拱卫着王宫每一处要害。八极剑所指的瞭望高台即是第一条龙龙抬头之处,整座王宫九龙大阵的阵眼所在。九龙齐齐咆哮,吼声震天,似要将天上流云震得飘落到凡间王宫。九龙齐怒,怒吼声能将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城墙震得只剩下残垣片瓦,把修行者震得骨骼经脉寸寸断裂,血肉炸出体外。却轻易粉碎在浩然剑气之下。整座王宫光明更亮,它迅速浮现起无数金色符纹,一重叠一重,一层勾一层,符纹流转如水波,翻起灵力巨浪送至九龙体内。八极剑悠悠飞至瞭望台。谢容皎照旧坐在原位上,稳稳捧住手边兀自冒着热气的茶。他信江景行会赢,也信这会是场很好看的烟花。信任毫无来由,不讲道理。周室供奉着两位天人境,一位是国师,另外一位声名不显,一身天人境的修为却毋庸置疑。此刻他神色委顿立在天子所居的紫宸殿里,一口呕出的心头血染脏脚下明黄的织锦地衣,猩红衬明黄,望之有触目惊心之感。姬煌不停在殿内踱步,顾不得踩在脏污之处染上他靴子,质问他道:“江景行十八年前一剑白虹贯日还不够?我周室难道要丢第二次脸在同一个人,同一把剑手里?”供奉没有时间和力气去回答他。殿外长廊里,有一青衣人大步赶来。宫人见他赶至,垂眉顺眼哗啦啦跪下一片,从殿外长廊一直跪到殿里天子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