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玄其人,不止是江景行忍不住要点拨两声。考虑到他路上一见魔修冲得比谁都快,甚至谢容皎这个比他高一整个境界的未必追得上他,谢容皎深深赞许江景行所说。李知玄活到现在是福大命大。行吧,没法和阿辞一起愉快地八卦下玄武城主的事情顺带骂他两声了。江景行又给李知玄记上一笔。人活久了不免要越活越回去,江景行全然不记得换作以前,玄武城主就算是主动来给他送人头,他也懒得多说一个字。亦或许叫他心生期待的根本不是八卦玄武城主顺带骂两声,而是和谢容皎一起这件事本身。果不其然,等子时时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准时得像是专在心里记着数掐着点来的。往日冲得比谁都快的孤胆剑修李知玄此刻牙齿有点发颤:“是不是店家动手了?”谢容皎不解他前后鲜明反差,倒很为他终于打架前先发问欣慰:“应是的,开门一看即知。”他起身拉门,一剑轰开房门对谢容皎而言是易如反掌之事,只是确定不了对方恶意之时,先礼后兵总是不错的。白天招揽他们的小二身形面容再无遮掩。客栈粗陋,为节省灯火故,外面黑洞洞不见五指一片,只有他们屋内的灯火透过门框映出来,模模糊糊照出小二大致的轮廓,明暗不定,独独他眼里贪婪精光倒映烛火,亮光摄人,在黑暗中诡异莫名。李知玄双腿跟着牙齿一起打颤。江景行看在眼里,有意无意说了句:“说来玄武城闹鬼,鬼怪料来是形容可怖,骇人非常了。”这下李知玄连剑也握不稳了。谢容皎的心理素质显然非常过关,一点没受玄武城虚无缥缈的鬼怪影响,冷静问道:“前夜所来何事?”小二森然一笑,面容狰狞:“自然是为了索命!”李知玄差点腿一软倒在地上。小二比他倒得更快。他喉间被一道剑气贯喉而过。谢容皎提剑,环视四周:“出来!”他一扫即知埋伏之人方位,自觉不用劳动对方现身,补了一句:“不出来也行。”他的剑比说话更快。没等对面唾弃少年的出尔反尔,摇摆不定,剑气如游龙流走飞驰,客栈乍然亮堂,好让人把他们死前惊恐不定的表情看个分明。要不是在江景行面前,顾忌着自家师父声名不能堕,李知玄真想像他们一样瘫在地上一了了之。剑气归位,镇江山入鞘,客栈复又昏暗下去。昏暗不下去的是住客们蠢蠢欲动的心。说真的,北狩时魔修血孽滔天,天理难容不假,若把九州修行者当作善男信女,未免想得太简单。这所客栈是荒原中为数不多的供人休息补给之所,要价高昂,经年所积钱财丰厚,足够让人搏一回命。下一刻自客栈不同房间里四面八方而来的法宝灵光简直耀花人眼。更难得的是他们不止去一个方向来,去的亦不是同一个方向。有人想争夺客栈所积财宝,争先恐后欲从攘攘人群里杀出北狩(十三)谢容皎以青冥天下起手。若以人讲道理作比,镇江山该是人中的第一流辩手,浩然剑该是辩论时的第一流辩术。这还讲不赢简直没有道理。所以无需谢容皎费心该用哪一式收尾,地上的人已然倒下一片。江景行瞥到谢容皎神色,心下忽生烦闷。他年龄不大,经历着实丰富,人间善恶冷暖尽数转了一圈,深知这世道绝不是全然好的,美的,光明的。为官的为了往上爬,先丢掉他们的清高风骨,再抛弃他们的糟糠之妻,老父老母,最后唯一的为民谋福的坚持也输给穿朱带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