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卦之人空口唬人的多了去,但像谢容皎这种光明正大广而告之我就是在招摇撞骗的可不多见。小娘子张了张嘴,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该夸少年风光霁月的坦荡荡好,还是该对他近乎粗暴的直接表示无言。能活到现在没饿死是因为长得好看吧。奇异的是,少年姿态光明磊落,她非但没法生出恶感,甚至隐有两分欣赏之意。观两人衣饰,均是不差钱的富贵人家出来的子弟,观其气息像是修行者,前途大有可为之处,怎么就跑到街边算卦来了?这大概是传说中的——为爱算卦?江景行在一片莺声燕语当中敏锐捕捉到他这一句,若是一般的算命先生遇到这样拆台的弟子,怕是早把人揪着耳朵摁着头狠狠打一顿才罢休。可惜圣人不是一般的算命先生,他和谢容皎更不是普通的师徒关系。于是他转过头,和颜悦色,嘘寒问暖:“阿辞,你不必多加劳累,这里交给我算罢。前些日子你练剑辛苦,当好生歇息一番。”没办法,这世道有钱的才是大爷,没看到衣食父母后面两个字是父母。他和谢容皎之前,身为凤陵城少主,撒钱不眨一下眼睛的谢容皎才是那位金主大爷,衣食父母。圣人也是要为五斗米折腰的。谢容皎不明觉厉,顶着为江景行分忧的一片赤子之心:“队伍甚长,师父你一人算怕要好些时候,当真不用我来分忧吗?”说来对求姻缘的,不论卦象如何皆答不成这句话还是江景行告诉他的。江景行算卦的本事不说,这句话谢容皎是认可的。队伍中有小娘子的窃笑声响起。被他一说,江景行没来得及觉得算那么多卦有多累,倒先感受到心累的滋味:“无事无事,阿辞你晓得我爱此道,便不觉劳累。”亏得小娘子本身不是为他算得有多准而来,倒也只把这事当作一件茶余饭后可告知同窗的谈资。算到一位身着丁香色衫子,艾绿裙子的姑娘时江景行顿了一下,扬声对后面的队伍道:“到午饭时分了,今日先算到这里,暂且收摊,诸位见谅。”那位姑娘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一旁闭目养神的谢容皎睁开眼睛,目光直直落在姑娘身上片刻后收回。姑娘在其明澈目光下有被看穿之意,仿佛一身隐秘无所遁形。她咬着唇问道:“我想算一算我何时能度过眼前难关。”“世爻亥水受克动爻辰土,辰为水库,也可看作是亥水入库辰土,应期逢值或逢冲。”六冲是最基本的东西,江景行倒背如流:“辰戌相冲,等戌月或是戌日便可度过难关。”接着风淡云轻道:“不过我见姑娘身上魔气极细微,想来不必等戌月,这月的戌日可解。”轰地一声在姑娘脑海里炸响平地惊雷,她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谢容皎说了句让她脸色好看些的,“娘子不必担忧,我观娘子周身灵力纯净,气息清正,知娘子不是混进南域来的魔修。”约莫数千年前,天地间生浊气,最先在北方荒芜处生成,可吞噬万物,若侵入人族所居地界,后果不堪设想。惊动镇守四方的四灵,先后以身祭天道,镇压浊气,才免去一场灭顶之灾。从而浊气所生之地为北荒,北荒中由浊气所生之种族称之为荒人,荒人中有修行根骨的则被称作魔修。卫娘子声音发颤:“魔修吸纳浊气并杀人所得血煞之气修行,与我辈修行者水火不容,我不敢与魔修有所牵扯。”人族所在之地九州与北荒打打停停数千年,说有血海深仇毫不为过。魔修,见之必杀。谢容皎颔首:“寻常魔修气息特殊,极易辨认,也不易混进南域来。娘子身上魔气所属之人,想必是借助隐匿法宝或功法,应有所图。”江景行悠悠笑道:“我说怎么是用神官鬼爻发动克世爻,官鬼爻中可还有一个鬼字呐,算神鬼邪祟一切拘束己身之物皆可用。用神前面白虎,又居于六爻位置,表明是自西方遥远之地而来,说不得是位西荒的魔修。”北荒中分裂成两国,按东西称呼,一为东荒,一为西荒。这哪里是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卫娘子清楚自己体内一缕魔气有多微不可察。若不是她打坐修炼时,灵气游走周身,恐怕发觉异样。她自己尚难发觉,更不用提旁人。卫娘子深吸一口气:“两位前辈倘若有空肯赏光,不如寻个地方听我坐下来细说。”不择书院不择书院的院长是天下公认的好脾气。没办法,毕竟院长想活久一点,书院学生又那么闹腾,除了修身养性实在找不到第二条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