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有士为知己者死之态。看来城主府的得人心不是一句虚话。谢容皎垂眸看向地上的苏和:“苏城主现下可以一说玄武骨上浊气是怎么回事了吗?”苏和兀自嘴硬,咬牙强撑:“三位进了玄武墓,莫非不知玄武墓要以镇灵珠为凭证信物?我苏家虽世世代代看护玄武墓,镇灵珠失落已久,如今握在三位手里,叫我拿什么进玄武墓?”可他们不是没有镇灵珠吗?李知玄脑中轰隆一声,他记得清清楚楚,谢兄不过是等闲走过去接苏城主手中书信,阵法就迫不及待而开,自己随着被拽入其中。瞧阵法那热情架势,哪里用得上镇灵珠?玄武城(五)李知玄心生烦躁。像是刚欲开美人面纱,欲将其倾国倾城的真容一睹为快,美人却复又轻笑一声,身姿婀娜躲回谁也找不着的层云叠嶂中去。他想起他师父吹胡子瞪眼说一句“就你那样,想什么有的没的?好好练剑是正经!”,深以为然。江景行凉凉道:“苏城主,装模作样的话也不用多说了吧?毕竟你可不是什么无后顾之忧的孤家寡人,玄武城和城主府就在你身后。”苏和愤怒瞪他,眼珠子里的光亮如火炽热:“无耻小人!”江景行摸了摸下巴:“这么一说,是有点。”谢容皎附和:“一人之罪,不及家眷。”话虽如此,他未见恼意,知是江景行嘴皮上逞厉害,真下起手来,他比谁都不忍心。自己尝过那般不好受的滋味,他又不是天杀的恶毒肠胃,非得旁人尝过一模一样的才肯罢休。“阿辞都发话了,只要没人参与到其中,你尽管放心你的玄武城和城主府。”他们俩年龄大小,修为高低实打实放在那儿,苏和大概是很不敢相信谢容皎的公信力:“世子说话的能作数?”这回江景行倒是打心眼里笑了:“比我说的管用。我祖宗说的话不作数谁的作数?”往前往后数三十年,苏和就没见过这么怂的剑修,关键是还能打,扎扎实实被震愣上一会儿才哑声道:“玄武骸骨上,是我动的手脚。”“玄武城中灵气逐年衰减,近百年来几乎没出过修行者。位于边陲处却无修行者做支撑的城池命运是什么样的你们都懂,我心里焦急,却想不出法子来。恰好在五十年前,城中来了个魔修。”“于是你和他同流合污,在玄武遗骨上刻下符纹?”谢容皎问。他语气无甚褒贬讥讽之意,却听得苏和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我能怎么办?他实力强横,我不是他一合之敌,假如不答应,整个城池的人跟着一起遭殃。我苏和能奋不顾身,难道能要求我妻儿家人,城中百姓为我苏和名节去死?”谢容皎没去和他争那些“你不该死,天下人就该死?”“天下人是人,我玄武城中人不是人吗?”一类剪不断理还乱的话。他只是平淡指出:“玄武城中有玄武大阵傍身,若你开启,天人境奈何不得城中百姓。”苏和赤红了眼睛,剧烈喘息几声冷笑问他:“到今日我为玄武城兢兢业业操劳了大半辈子,我活该死在那天,以身殉节是吗?”谢容皎低头略一思忖:“那天之前你不该死,那天之后你该死。”他心中尺度清明,并不受苏和情绪起伏影响:“不过定人生死是律法该决定的事情,是我多说。”苏和被气得不想说话。但他不能不说话,毕竟江景行手里还握着剑。“那人自称是部首账下使者,东荒王后新近有孕,她这一胎是天命之子,部首极为欣喜。派他前来勾连王后胎中婴儿与玄武遗留气机,为未出世的天命之子缔造光明前程。”“我犹豫万分,生怕拒绝后纵有玄武大阵相护,我家人也决计落不到好下场。那人又游说我玄武骨上已无灵气,以玄武城贫瘠地势,将来势必出不了修行者。倘若我应了将玄武骨与王后腹中胎儿气机勾连,那么玄武城又将改头换面,重焕生机。”江景行猝然插了一句:“你可知让玄武城改头换面,重焕生机的是浊气?”苏和惨然笑道:“知道又如何?玄武城位置尴尬,虽有为九州阻挡浊气之功,却被视作未曾开化的蛮夷已久。哪天北荒真来犯我玄武城,九州会在意?周室会援兵来救?只白白可惜满城百姓的性命。”他说到这里眼睛光亮复燃,声势再壮:“与其给周室做条看门狗还被人看不起,丢掉我满城子民性命,不如投向北荒。我玄武城无愧九州周室,是九州负我!是周室负我!”此人歪门邪道自成一派,若交由他口任他随口施展,大约可以立家著说,编出几十部唱诵玄武城主的苦情戏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