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又是圣人之尊,又是救命之恩,就算江景行说他是剑门老祖,余长老也得昧着良心说对对对,我没见过那老家伙,不知他长得就是你这副年轻英俊的模样。好在他不用违心吹捧下去。远处有刀剑冷光滚在灼烫黄沙上。是位剑修与荒原上流荡的马贼打在一处。这是荒原上极常见的画面,只是那位剑修身上气息却让人有似曾相识之感。谢容皎不假思索,提剑而去,刹那间身影已在百丈外。余长老眉心攒出些许皱纹:“倒是凑巧,与马贼缠斗的剑修是我老友弟子,我有心照应,此次遇上免我日后回去一番寻他的功夫。”江景行带着一点意味深长的意思:“确实凑巧,我与阿辞不久前见过他的师父。”“是福来镇时的那位铁匠?”两句话的功夫,足以让谢容皎解决那些不入流的马贼再回到原位。他也是看出年轻剑修身上气息与铁匠相类,猜测是其后人晚辈。出乎意料的是,余长老一见年轻剑修,语出惊人:“老朽对不住你啊,本想着有空去玄武城将你师父的尸骨带回来,可没想到现下自身难保,怕是难能。”年轻剑修意外豁然,笑道:“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师父有长老这样的好友,想必在九泉下足以开怀一醉。终归是生者为重,长老无须挂怀。”等等,谢容皎握紧镇江山的剑柄,离他们在福来镇见能说能笑的铁匠不过一月功夫,怎么转眼人死在玄武城?那座城主疑与谢桦勾结的玄武城究竟有什么古怪,能让大乘剑修葬身其处?他微一抬眼,不想却将江景行眼底几缕迟疑看得清楚。北狩(十一)剑修叫李知玄,是铁匠机缘巧合下唯一收下的弟子。铁匠与法宗余长老相交多年,北狩前他找过余长老一次,告知自己将去玄武城,一行凶险,恐有性命之虞,将自己的本命元神灯交于余长老,并拜托他,如自己当真出事,顺手照拂李知玄一二。余长老没想到这愣头青真敢来北荒,气得他拿出训弟子的架势来叨叨好半天,李知玄垂头听训,等他说完后闷声道:“师父说年轻人要有点血性,一个人多去远方看看长点见识,我想着北狩是难得的历练机会,没想到让前辈担心了。”余长老倒是一乐:“你师父让你多去远方看看,是活着长长见识,不是死了后从地府门口爬上来透透气看看风景。”谢容皎对裴茗口中“道法自然,清净无为”的法宗作风有了全新认识。同时油然而生出一种迷惘的情绪来——南域三宗当中,当真还有靠谱一点的存在吗?大概每个长辈都是被恨不能把天捅出个窟窿的小辈气过来的,久而久之,训起人来越发毒辣刁钻,得心应手。“玄武城?”江景行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剑鞘,半晌说道,“这地方一提起来,给我的感觉——很古怪。”数千里外——厚重黄土没能阻碍谢容华的刀锋,反化作磨刀石,将那一刀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利。黄土被她刀光横穿而过,息了不安分惹是生非的心思,安安静静累积在地上,平地而起一座土山。那刀光仍粲然如初。谢容华先前退了无数步,现在是她该进一步的时候了。所以她出了一刀。退到极致,退无可退的时候便是进一刀化作无数刀,那一刀如千军奔腾,万马咆哮,直冲你面门而来,还想想好怎么应对,已被那轰隆轰隆的气势震得天灵盖发疼。谢容华有一把刀,一支军队。她的刀里有千军万马,金戈无数的气象。但她终究只有一把刀。千军万马,无数金戈又化成一股气,气吞山河万里如龙。游龙上的银龙发出一声恐惧地低吟。三人见形势不妙,转身欲退保全性命。说什么意气之争,他们能在这一刀下保全性命已是侥幸难能。“可惜跑了一个。”谢容华翻身上马,却不催马快跑,悠悠念道:“玄武城?这地方有什么古怪?”死在她刀下的一位大乘至死仍不肯罢休,阴毒冷笑:“玄武城事成,谢归元,你也就眼下这点气运了。”“幸好你死得早,来不及看到所谓你们的玄武城中事碎在我刀下。”谢容华在马背上付之一嗤:“我走到今日,靠的岂是虚无缥缈的气运一说?”“玄武城?这地方有点意思。”被江景行差点拿剑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算一卦的陆彬蔚闲闲看了两眼卦象,“第三十三卦天山遁,君子明哲保身,倒不像是说玄武城,反像是在告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