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见他过来,继续往巷子里走。
李香庭跟人来到一座拆到一半罢工了的小楼前,与若干双黑漆漆的、迷茫的双眼对上。
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最大不超过十岁。
四下臭气熏天,不远处的垃圾堆盘绕着无数苍蝇,他们大多赤足,也有穿着完全不合脚的破鞋,不是露了脚趾,就是露着脚后跟。
少年时读书游玩,周围的同学、朋友非富即贵,李仁玉禁止几个孩子往平民区跑,他从未深入过这些地方,长大了出国留学,回来后接触的也是诗情画意,谈的尽是理想主义与浪漫主义。
见惯了灯红酒绿,繁华都市,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如此骇人的人间惨状。
李香庭蹲到一个小女孩面前,吓得人往后退到墙边。
他条件反射地去掏钱,摸到口袋,才反应过来钱被偷了。
身侧一个黑黝黝的小男孩拿着个腐烂的苹果核慢慢地啃着,李香庭闻着那味,只觉得一阵恶心:“这个不能吃了。”
小男孩却怕他抢了,横眉侧身躲过去。
他看着一个个稚嫩又麻木的面孔,积郁已久的悲凄瞬间一涌而上。
“你们是孤儿?”
没有人回答。
“我带你们离开这。”
没有人吱声。
阳光射进来,裹在李香庭身上,一道锋利的交界线,将他与檐下的孩子们,分成一明一暗。
众人注视着站在光下雍容闲雅的男人,像一个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没有一点儿反应。
玫瑰野蛮生长的土壤下,是腐朽灰暗的千沟万壑。
也许能照到一丝光亮,却永远甩不掉,那阴湿的潮气。
一股难言的悲凉与无奈横亘着他的身体,这一刻,他想起了戚凤阳的话:
“你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
“你教我平等、人权、自由,那不过是希望中的社会。”
“你毁了一张,两张,十张,能毁掉所有吗?”
帮的了一个,两个。
能帮的了所有吗?
李香庭还是伸出手,白净修长的手指冲破那道分界线,将自己融入他们的世界。
不能。
可即便只有一个,也是他一颗滚烫的赤子之心。
……
孟宜棣最近在戒酒,开始喝起茶来,在书店摆了个大茶桌,整日研究茶艺。
门口“叮铃铃”一声,他望过去,见李香庭领了一群流浪小孩进来,轻啜口茶,笑道:“你这又是搞得哪一出?”
李香庭让孩子们在门口等着,朝他走过来,小声说:“再借我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