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服化组那边联系了梁雯,说要为她定制高跟鞋,当天下午就领了一位师傅来倒模型,梁雯原以为是全剧组的女演员都有份,结果闲聊几句,才知道是仅她一人有这份特殊照顾。老师傅离开后,梁雯凭记忆在网上搜索了一下他胸前名牌上的店名,才发现这是一家巴黎数一数二的手工制鞋老店,一双鞋的定价足以让人啧舌,而这位老师傅更是轻易不出山,这次却亲自上门。脚后跟上的磨伤已经结痂,早已不需要创可贴了。梁雯当时陷入了沉思。她刚走到楼梯口,突然接到了服化老师的电话,大概意思是不用梁雯特意过来拿鞋子了,正好有人在这边,下午也要去现场,顺便给她带过去,电话那头声音嘈杂,说话语速也快,像是很忙碌。梁雯也不便追问,连声感谢后便结束了通话。等到拍摄场地时,却连工作人员都还没开始上工。她看了眼时间,觉得奇怪。只思索片刻,就往大厅西侧走去。剧组为了方便演员休息,开拍前便单独在直通大厅的那一侧开辟出了一间休息室,原本应该是酒店的会客厅之类的,类似套房形式,内部空间足够大,稍微布置修整一番,便拿来用了。领班服务生为梁雯开了门。玄关边的高枝绿植遮挡了大半的视线,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叶片上宽下窄,茎部纤细窄长,看着与棕榈的上部分十分相似,好似两大个鸡毛毽子般散在高大花盆内,长势茁壮。还没真正走进屋内,就听到喧闹声。绕过那两盆绿植后,梁雯才看到里间依稀挤了不少人,有在休息用的大床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也有窝在床沿便坐着的,等走到门框边,才发现都是熟悉面孔,盖里森和梅琳达也在其中。他们俩伙同其他几个演员,一人横握一部手机,显然是在联机打游戏,且赛事正处于白热化阶段,每个人口中的法文蹦得飞快,好似连发乱飞的弹珠,依稀能分辨出是游戏中的某些术语。梁雯没想打搅他们,自己悄声走了进去。没想到昂德也在里面。他打理得干净利落,裤脚边连一丝多余的褶皱都不曾出现,昂德微微侧身,正捏着签字笔在酒店特供的餐巾纸上涂画着什么,那些纸巾层数厚得夸张,捏在手里甚至有一种皮革的韧性触感。拿来当画纸,反而是有了更合适的用途。昂德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跟在网络厮杀的其余人仿佛身处两个世界。房间内只剩一个空座位,就在昂德旁边。梁雯没有得选,只能过去坐。她与昂德之间,又是例行公事般的一句法文问候语,在这之后缄默便被无限拉长,梁雯注意到昂德一直将注意力投注在小小的一方餐巾上,手里的签字笔就没有停顿过,极为流畅地在画着些什么。梁雯不想打扰他,索性没有说闲聊的话。房间的空调出风口呼呼送着冷气,温度打得极低。不一会儿,衣着单薄的梁雯就有些受不住,似是无意地环紧了手臂。她试图寻找遥控器,扫了一圈有一圈也没看见。就在这时,昂德突然起身。梁雯眼看着他走到床铺边,从被揉得皱成一团的被子底下翻出了空调遥控器,按键声连续响起,引起了梅琳达的注意。“雯,你也来啦,我们这局马上就结束了!”她几乎是逮着空隙招呼了一声,手指翻飞不断,头也没抬地又投入了线上战役。又是一阵沉静,空气仿佛要凝结住了。就在这时,从梁雯左手边推过来一方餐巾。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她有些狐疑,对上了昂德含着笑意的双眸,像在盛情邀请。梁雯垂眸,发现餐巾上是一幅人物小像。画得正是梁雯,惟妙惟肖。一双眼睛清冷哀伤。只一瞬间她就想到了一直被悄悄夹在书页中的那些涂鸦,昂德当时的风格怪诞大胆,都是抓住人物的某一表情定格,无限放大特征,大脑袋大五官,显得诙谐好笑,但现在的这张,却是正儿八经的肖像。没有任何故意为之的丑化,反而笔触细腻,勾勒用心。梁雯不知道昂德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的。但看画上的角度,大概是她进门起。她轻轻抚过,嘴角上扬。梁雯怎么会不知道,昂德在逗她开心。突然,梅琳达的哀嚎声响起。他们结束了游戏,看来是战况不理想,梅琳气鼓鼓的,分析着失误点,作势要痛扁拖后腿的盖里森,左右比划了好几次,最后也只是虚虚在他结实的胳膊上轻锤了几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