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告诉我?”
谢灵曜朝他伸过手,严敬尧就直接坐到了他身边。谢灵曜伸手轻轻碰了碰伤口,觉得胸口堵得慌,他知道家里有药水和纱布,干巴巴地说了句“等着”,于是再回去把纱布找来,一层一层地绕上去。
在一段时间内,两人陷入了沉默,墙上的时钟走动的声音很响,连皮皮在沙发上翻身的声音都听得见。
严敬尧试探着问:“陛下,你生气了吗?”
“以后你得告诉我。”谢灵曜层层缠纱布,一边缠一边叹气,“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大的事都要瞒着?”
“怕陛下担心。”
严敬尧垂下眼帘,陛下瞧见他一低头,几缕发梢落在额前,有一种非常宁静的温柔。
谢灵曜虽然气,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比自己还大两岁,想要做的事,怎么拦得住?谢灵曜平时还得要依托他照顾。
严敬尧伸手碰了碰陛下的手臂,安抚他:“我想,陛下不会想听见任何跟徐青鳞有关的话题。”
“我不想听你也得说,两回事。”
“那我都受伤了,陛下不能先安慰安慰我吗?”
“给你包扎了还不好?”谢灵曜小声抱怨,“若你故意不告诉我,是为了等着我发现,之后要我心生愧疚,那你可完了。”
严敬尧盯着陛下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笑,他对自己的伤势毫不在意,倒是对陛下全程表现出来的又气又恼、还有点心疼的模样十分感兴趣。
谢灵曜抬头看他一眼,瞧见一双观察着自己的眼睛,赶紧又低下头去。在许多个瞬间他能感觉到被爱着,心中会涌起很甜蜜的感觉,尽管这些甜蜜中隐藏着不安和担忧,到最后,当他剪断手中的纱布时,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忧伤。
他在不可控地走向严敬尧的身边,需要他,依恋他,渴望被爱。他有点动摇,不知道是否这样会迷失自己。
久违的噩梦
如果他渐渐融化在这片温柔里,变得不再冰冷,如果他变成一个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人,他又该怎样去了解另一个人?
因为心里揣着事,当晚,谢灵曜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中,他想起了一些往事。在他在位的第十四年,他的二哥与西北行军总督纠集了五万人马,意图谋反。
而这件事的起因,要再追溯到四年前。
四年前,谢灵曜在静光寺拜佛之时,秘密谋杀了自己的大哥,并将尸体埋藏在寺庙中数月,直到天气渐渐变热后尸体彻底腐烂,才挖出来,并砍断一只手扔到了自己的母亲面前。
那只断手上刚好有一枚金戒指,是母亲送给他大哥的戒指,人的骨头虽然腐烂了,可戒指依旧金灿灿的,凭借这只戒指,他的母亲就能认出,这是谁的尸体。
他的大哥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妄图在他西巡狩猎时将他射杀,篡夺皇位。这件事的背后策划者,正是他的母亲。
谢灵曜从未忘记过这件事,他等待了十年,他知道他的大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是这十年,他待大哥亲切如故,好像压根也不记得有这一件事发生过,等待了十年,直到他的大哥相信:他似乎的确忘了当年的仇恨。
要除掉自己的对手,就要不动声色,一击毙命。
他的母亲望见那具残肢,吓得一动不动,她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流下眼泪,生怕陛下将她也杀掉。
谢灵曜就这样冷面看着她,他慢慢地将殿内的长明灯,一盏又一盏的点亮。这些长明灯本来是他的母亲,为了诅咒他点亮的,现在轮到哀悼他的大哥了,谢灵曜觉得这就像是一种轮回。
“母亲,节哀顺变吧。他意图谋反理应处死,你就不要再伤心难过了。”
他的母亲在他面前跪着,声音嘶哑地问他:“陛下如此作为,要学郑庄公吗?”
“郑庄公有何不好?”谢灵曜抬手点燃一支长明灯,他轻蔑地瞥了眼自己的母亲,笑答,“春秋小霸,青史留名,母后是在抬举儿臣。”
她的母亲声嘶力竭地呐喊:“那可是你大哥!”
“他就是个欺君罔上的反贼!”
谢灵曜最讨厌母亲这样朝他吼,他讨厌看到那张扭曲的脸,明明错的都是她,但是她的脸上从来没有愧色!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她愚蠢的、邪恶的母亲,会对他大呼小叫,把一切的过错推到他的身上!
“孤杀他天经地义。”谢灵曜冷笑着对他母亲说,“他该死,母后也想死吗?”
他不怕,他反正以后要下地狱的,千古帝王不得善终,这是他的命运,所以在活着的时候,他要尽可能地胜利,他要踩着其他人的血肉往上爬。
她的母亲怨恨地看着他,他却渐渐地微笑。他处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很少笑,难得,像这样发自肺腑地嘲笑,嘲笑他的母亲。最后,他看着自己的母亲爬到眼前,跪下来求他不要杀他的第二个儿子。
除了他的大哥,他还有一个哥哥。他的二哥总是跟在他的大哥身后,乐意充当狗头军师的身份,现在大哥死了,他就是条丧家之犬。
在谢灵曜杀掉他的大哥之后,他的二哥迅速以悲痛过度,身体欠安为理由,卸掉了朝中所有职务,滚去了西边做他的缩头乌龟去了。
但谢灵曜一直记着还有这个人,让内卫一直盯着他的消息。这件事,他亲自交由内卫府衙内的首领去办,为了以防万一又留了个心眼,找人暗中监视。结果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他的内卫首领背叛了他,与他的二哥勾结,通敌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