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没落,少年已经伸出手,用小指勾住了木兰的小指头。“好,我们拉钩。”也不知道是季澄真的很饿还是馄饨太鲜美,季澄一碗馄饨连汤都喝了。他放下碗,和木兰道别,脚步轻快的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见木兰还坐在那,又笑嘻嘻的招手。木兰笑着摇头,真是一团孩子气。季澄走出了巷子,在路灯下禹禹独行,脚步缓慢,走了很久,假装没有看到身后跟着的那辆卡宴。他走的多慢,车就开的多慢,不屈不挠的跟在他身后。最后,季澄终于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和那辆车对视。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中年女人的脸。这个人,曾经和乔木兰在医院的走廊里擦肩而过。“妈。”季澄唤了一声。季澄的妈妈面色平静,打开了车门:“上车吧。”可是季澄并不想坐后坐,而是拉开了副驾上车。然后听见后座的母亲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你不在家好好休养,又到处跑,招呼也不打一声,我叫人查了你的手机定位才找到你。”原来是忘了关手机。仿佛很累了,他没有回答,仰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摄影就那么有意思么?身体也不顾了?一个小巷子,有什么好拍的?”巷子太窄,车子开不进去,而季澄向来很不喜欢拍摄的时候被人打扰,于是她一直在车里等,直到看见季澄从里头走出来,才终于松下一口气,巷子里发生的事情,她并没有看到。闭目不言的季澄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有看到……看着前座儿子隐约的侧脸,江亦茹觉得很无力。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母子之间有了某种隔阂,仿佛一堵看不见的墙,季澄身上总是有一种隐隐的疏离感。大约是因为代沟吧……江亦茹觉得无尽疲惫。回到了家里,季澄上了楼梯,上到一半,忽然回头,有点调皮的模样:“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这份一闪而过的男孩子的调皮,让江亦茹欣慰起来,担忧了一天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她笑道:“什么傻问题,你是妈妈的儿子啊,这世界上哪有不对儿子好的妈妈?”季澄点点头:“是吗?”然后又转身上楼。“小澄,妈妈让刘嫂炖了银耳莲子粥,你吃不吃一点?”“我吃过饭了。”季澄的声音从楼上远远传来。刘嫂做好了粥就回家了,粥是温在锅里的。江亦茹一个人坐在厨房的吧台边,只开了一盏小灯。中年美妇,脸上依稀能看出年轻时那张脸的风华鼎盛。只是如今毕竟是老了,什么医美也敌不过时间的残酷,况且,自从她生了季澄,儿子的身体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悬心,人一操心,便会显在脸上。人再要强,强不过命。手里的小勺搅动着碗里的粥米,过了好一会才送入嘴里一口,皱了皱眉。太甜了,冰糖放的太多,刘嫂总是做不好甜粥。她不禁想起,前段时间,在白家参加聚会时喝到的那碗银耳莲子粥。因为个难得的机会,她去了临市西宾,参加了一个半私人性质的晚宴,当时晚宴就办在白家自家庭院里,江亦茹参加了晚宴回来就泄了气。她环顾自己可以说金碧辉煌的家。从厨房的餐具,刀具到洗手间的地板,一应的德国采购,水晶吊灯是从巴黎空运回来,她当时还亲自开车去取货,喜欢的不得了。如今看着,华丽的单薄寡淡。住豪宅,开名车,可是有什么用呢?丈夫是煤矿老板,家里硕大书房里近万本书,买回来陈列在那,不要说那些外文原版的买回来接灰,就是四大名著,丈夫也没翻过一下,不过附庸风雅的摆设罢了。她的家庭正是所谓的土豪?有钱,没文化,没品味,在社会阶级上,卡在一个奇怪的位置。尴尬。江亦茹是个天生要强的人,心比天高,她是不服气的,越是在意,越要精益求精,说她没品味,什么品味高她就买什么,家里哪一样不贵气?慢慢的,觉得自己不输任何一个贵妇了,千方百计的弄到白家的请帖,南州陆家,西宾白家,都是有名的上流社会成员。她想去看看所谓世家又能富出个什么花来。去了,看过,吃过,回忆起来,也没有什么具体记下的,但就是感受到一种形容不来的东西,让她从心里泄了气了。思来想去,就只记住一样甜粥,没多难得的东西,家家可以做,可是就是没有人家那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