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蠢到被人骗了那么多年,他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只可惜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于是只能狠狠地一锤身下的木板,以此来泄愤。冯德麟带着一家不情不愿地奔赴同西任职之时,宫廷之中,成王也带着御花园刚采摘的鲜花进入了贵妃的宫殿。他把鲜花递交给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刚采摘的花,瞧瞧多娇艳美丽,与母妃多相配。”对于儿子的甜言蜜语,贵妃笑而不语。身边的几人都是心腹,她也没让人退下,直奔主题问成王:“他们离开了?”成王知道她在说什么:“已经离开了。”贵妃看向成王:“他们的嘴巴紧实吗?”成王笑得胸有成竹,他淡定道:“我答应他会在几年之后再度举荐他,让他回到京城。”见贵妃挑眉看来,他微笑:“当然,您知道的,这话只是让他老实离开的借口。”在皇家,血缘是最不靠谱的关系,只可惜这点他舅舅并不明白。贵妃看着大宫女把成王新采摘的鲜花放入名贵的瓷瓶中。那花现在鲜艳欲滴,可成王和她都知道,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这瓷瓶里放置的就是另一束花了。一旦这花有些许褪色,谨慎的宫女就会将它从瓶口取出来,然后换上另外一捧同样美丽的鲜花。贵妃这么一想,不由惋惜道:“可惜了,好不容易培养到今天的地步的人,真是说废就废了。”成王眼眸沉沉,唇边笑意凉薄。他意味不明道:“没什么可惜的,这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接下来哪怕我们不出手,对方也不会好过。”在贵妃温和的目光中,成王压低了声音,语气讽刺:“毕竟在这种事情上,那位最擅长一碗水端平。”他口中的那位,贵妃当然知道是谁。“一碗水端平?”她点了点头,目光复杂:“……你说得对。”话本谢昭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他腿伤还未痊愈,秉文看他看得紧,一旦他动作稍微大点就大惊小怪,谢昭连出个院子都很难,更何况是出府。天气愈发炎热,谢昭待在屋子里,躺得浑身骨头都要酥软,听窗外的蝉鸣声都觉得躁郁。幸好这时京城进入了短暂的雨季,绵绵密密的小雨接连下了几天,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几分清爽气息,谢昭也彻底歇了出去的心思,终于安静下来。这一日,秉文在厨房里和厨娘一起捣鼓着什么吃食,独留谢昭一人在屋里。他刚刚睡醒,头发都披散在身后,只披着一件青色的外衣坐在窗边。雨丝顺着风飘进窗内,落在他白皙的脸庞上,谢昭闻到了淡淡的玉兰花的香味。他趴在窗上,出神地看着院子里的那一棵玉兰树。手中的话本不知不觉间垂落在塌上,耳畔是淅淅沥沥的滴答雨声,谢昭靠在自己的胳膊上,懒懒散散地赏着雨。雨声,风声,树叶沙沙声。谢昭清浅的呼吸声。以及不知何时响起的从容的脚步声。靴子踩在青石板上,溅起地上的雨水。谢昭抬眸,就看见有人执伞而来。青色的油纸伞微微前倾,挡住了来人的面庞。黑色的衣衫整齐而庄重,愈发衬得那握着伞柄的手苍白而纤瘦。这手看起来只能拿得起纸笔书籍,那一晚上是怎么有力气把他这么大一个人从湍急的河流里拽出来的?谢昭想不明白。雨声渐大。谢昭伸出右手朝那里挥了挥,抬高声音:“殿下,今日下雨,你怎么还来了?”那人听到声音,站定在原地。伞面抬高,逐渐显露出那人被遮挡的面容。雨水从伞面上滑落,滴答一声落到地上,那人抬眼看来,眉眼间的冷清消散,微凉的眼眸里渐渐染上笑意。迎着谢昭的视线,他轻声道:“想来就来了。”谢昭忍不住露出了笑。雨水浸润了他的眼眸,傅陵望过去,只觉得谢昭一双本就生得好看的眼睛,此刻愈发清澈透亮。这几日秉文把谢昭照顾得好,谢昭的脸色也不再如之前一样毫无血色,这样一笑,便是因为阴雨天气变得有些阴暗的屋内都仿佛在一瞬间明亮了起来。傅陵把伞收好放在门外,这才踱步进了屋内,与谢昭一同坐在塌上。他从雨中漫步而来,虽然撑着伞,但发尾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打湿。谢昭目光落在他有些潮湿的衣摆,感动道:“您一日不来,我难不成就会出什么事?殿下身体本就虚弱,在这种天气更该好好待在屋里才是。”“之前邀我常来说说话的人又是谁?”傅陵听他说到自己身体虚弱,不自觉蹙眉,不悦道:“而且我的身体没有那么虚弱,你不要听齐阑夸大其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