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祯还想问些什么,但看我疲惫到不行的神情,便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将我拦腰抱起,一路抱回了我的寝殿。是夜,我被丫头们环绕着,打水的打水,按摩的按摩。我疼得直皱眉,却没有吭声。李祯问我为什么不喊出来,我笑笑,道:“我从小被我爹打板子,罚跪祠堂都算轻的,我还被打过后丢校场里顶着烈日跪过一天呢,这点儿痛算得上什么?”不过距离我上一次被爹爹这么罚,已经过去四年了,我是个不长进的,四年没跪过,“跪功”实在是有点儿退化了,如今便是这么跪一跪,膝盖便不太受得住。这么一想,我便有些想家。我跟太子说,我想看星星。他皱眉,让我好好在床上养着,不要乱动。我没理他,准备自己挪去屋外。他见我自己要走,便有些急了,把我摁在床上,又说“好好好,你别那么急”,然后让吉祥拿来了一件兔毛滚边的大斗篷,把我裹了个严严实实,又抱着我去屋外看星星。晴朗的夜空上,繁星如海,我想着曾经爷爷抱着我,在将军府的屋顶上带我辨认北斗七星,说行军赶夜路时都靠它们辨别方向。“殿下你知道吗,每一位亲人死后,都会化作天上的星星。”我靠在李祯的怀里,轻声道。“嗯?”“是我爹爹说的。我爷爷最疼爱我,他去世的时候,我哭得眼泪都干了,那会儿我才十岁。爹爹便跟我说,爷爷只是到天上去了,变成星星了。他还说,他以后也会变成星星。”“……”李祯没接话,只是静静地听我说。我托着腮,继续道:“我出生在军营里,从小便显出些混账的性格来,爷爷说我太好强,不服输,还爱舞刀弄枪的,怕我以后没有好人家愿意娶回去。”李祯弯了弯唇角:“程老将军还担心这种事儿呢?”我也笑笑:“所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孙女会嫁进皇家,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就被罚跪了,还一声都不能吭,否则便是忤逆重罪。”李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跟李祯简单叙述了一下我今天在寿康宫遇到的事儿,又叹了口气,道:“太后怪我不够大度。我本也不知道,连这种事情我都是该管的,所以觉得怪委屈的,有点儿想家。我倒是不指望殿下帮我把这笔账讨回来,只是……”李祯打断我:“你怎知我不会帮你讨回来?”我愣道:“倒也没什么好讨的……我总不能去跟太后别苗条吧?你去哪个良娣良媛那里过一夜不就完事儿了?”我话一出口,李祯看向我的神色,便有些古怪。“去哪个良娣良媛那儿?”他眉头紧皱,“过一夜?”“呃,太后不就是这个意思么?”“你,想按她的意思来?”“……”我觉得不太妙,却也不知道哪儿说错了,“可是你早晚也要……”“程丹心。”李祯扶着我的肩两侧,把我硬生生转向他,定定看着我,道,“你巴不得我去其他女人那儿睡?”“我没有啊?你怎么了?”“你自己说要好好过的。”“对啊,我是说了……等等。”我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你是希望我吃个醋?”“……………………”我觉得李祯又要被我给气死了。但这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干咳两声,试图解释道:“殿下啊,你看,马球赛那天我第一次见你,你对我没什么印象,我也没记住你长什么样,直到我进了东宫,咱们才算是认识了。虽然一开始处得不太好,但后来也算冰释前嫌。我以为咱们是和解了,日后可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过日子。但像话本子里那种,天天醋来醋去啊,郎情妾意啊,婆婆给硬塞了妾室让人偷偷抹眼泪啊……好像跟咱们没什么关系。”我解释得头头是道,自认为十分有逻辑,可是李祯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差,搞得我有点儿慌慌的,觉得在他怀里都待不住了,想往外挪一挪。可他却把我固定死了在这儿,我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用那糟糕的神色,和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着我,看了良久。“程丹心,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您问?”“你之前说你在家待嫁的时候,也曾经憧憬过我是怎样的,也曾期待过新婚之夜。”“是呀。”“你当时这番话,是骗我的?”“怎么会呢?”我有些搞不清楚他的脑回路,赶紧解释道,“哪个新娘子待嫁的时候都憧憬一下的呀!就是很正常的憧憬一下,你懂的吧?”“我懂了。”李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