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贵为太后,平日里多穿庄重、沉稳的颜色,今日也是穿上了一身最晃瞎眼的明黄,佩戴了更晃瞎眼的东珠,来找我的麻烦的。“太子妃免礼。”太后的声线低哑,却中气十足。她坐在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下首的我,颇有些探究的意味。我把这些天恶补的规矩全都用上了,十分得体地道:“臣妾不知太后摆驾东宫,未能远迎,实属失礼。”“罢了,不过是来看看你们这些小辈。”太后搭着大宫女的手,下了软轿,一路往正厅走去。太后这一来,登时惊动了整个儿东宫。因儒人的品阶还不够面见太后的,是以只有舒良娣和陈良媛需要来。舒良娣急急忙忙地赶到了正厅,而陈良媛那儿只来了个丫头回话:“良媛清早起来便在查宫中的账册,还带着管事的盘库房,现在一身灰尘,实在不能以这番面貌来污了太后娘娘的眼。良媛此时正在更衣呢,很快就到。”“这倒无妨。”太后坐上首,一副不疾不徐地样子,端着茶碗撇开茶沫,对我道,“哀家送来东宫教导太子妃礼仪的三位嬷嬷,太子妃觉得如何?”“太后送来的人,自然是好。嬷嬷们用心得很。倒是臣妾愚笨,经常需要嬷嬷们悉心教导。”“哦?”太后的眼梢一挑,“你既知自己愚笨,为何屡教不改!”她的语调抑扬顿挫,掷地有声。我立刻屈膝:“臣妾不知错在哪里,还请太后明示。”“让赵嬷嬷过来说罢。”太后道。“宣赵嬷嬷——!”她身边的大宫女对外喊道。片刻,赵嬷嬷便一路低着头进了正厅。“老奴叩见太后,叩见娘娘!”“赵嬷嬷,哀家放你这在东宫,便是要教好太子妃规矩,帮着她知规矩、懂礼数。”太后又押了一口茶。“老奴有愧于太后托付,实在是无力教导太子妃!”赵嬷嬷高声道,“老奴能力有限,管不住太子妃。太子妃非要做什么,老奴没有任何办法!”“哦?太子妃到底做了什么,你倒是原原本本地说来,给哀家听听。”这主仆俩一唱一和,听得我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只听那赵嬷嬷开始数落我的罪状:“昨儿入夜后,太子要带太子妃出去看花灯,老奴告诉了太子妃娘娘,看花灯可以,但事先不做准备,临时出门,不备软轿,不戴锥帽,还骑马出去,是不合规矩的。太子妃娘娘心里明明就跟明镜似的,却依旧不肯放弃,最后居然翻墙出了东宫!”太后挑眉:“还有这等事?太子妃,你有什么话要说?”我抬起头,看向太后:“看花灯这种事儿,臣妾自儿时起便看得多了,委实没有必要为了这种小事儿坏了东宫的规矩。更何况,昨夜街市上根本就没有花灯!”太后冷哼一声:“哀家没问你花灯,而是问你屡教不改,私自翻墙出宫一事!”“臣妾要说的正是这件事。”我毫不畏惧地道,“太后明鉴,太子殿下深夜要带臣妾出去,是为公事,说要看花灯,不过是随口找了个理由。总不至于太子殿下要做什么事情,还得跟教礼仪的嬷嬷汇报吧?”太后道:“呵,那你倒说说,他带你出去,是为何事?”就在这时,正厅门口传话的丫鬟喊道:“陈良媛道——”姗姗来迟的陈良媛,双手捧着账册,一路快步步入厅内,对太后行礼。“太后千岁!妾身来迟了,请太后责罚!”“哀家记得你。陈首府家的孙女儿,对吧?倒是个知礼数的。免礼吧。”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分明又看了我一眼。她可能以为,她在打我的脸。不过她万万没想到,陈良媛跪那儿就不准备起来了:“妾身有一事,需要太后做主!”“何事?”太后皱了皱眉。陈良媛高举账册:“因太子妃娘娘近日都在学习礼仪,不得闲暇,妾身便领了协理东宫一职。恰逢今日查账册、点库房,却发现了一些不合理之处,需要向太后讨教。”孙媳妇向老祖宗讨教该怎么管家,哪怕放在皇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更何况太后有意晾着我,想让我多跪一跪,便对陈良媛道:“你说来听听。”“按宫里的规矩,不同等级的宫人享不同的食俸,日常起居的标准亦有所不同。想来东宫亦如是。只是东宫与宫里有所不同,还有宫里赐下来的人。若这些人的用度超过了标准,那臣妾该如何处理?”“哦?你倒说说,都有谁?”太后问道。上一代宫斗的最大赢家,可没那么容易入套。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