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良拱手道:“臣身为御史,身负监察之责。前中书令顾承位高权重之时,臣亦弹劾其作风不正。臣上言弹劾,是为君分忧;臣什么都不做,那才是空食君禄!”紧跟着,他话锋一转:“更何况,女子本就不应该习武。程氏贵为太子妃,更应该端庄贤淑,为天下女子表率才是。身为太子妃,又怎可如此随意的抛头露面?!”“张大人!”韩卿书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若没有太子妃出手相救,我早就没命了!你还反过来说太子妃有罪?”张建良瞥了韩卿书一眼:“身为朝臣,应由你保护主子才是。若不是你,太子妃上香也不至于遇险,你死了又如何?”“你……!”李祯抬手,示意韩卿书停下,转而幽幽地对张建良道:“本宫听张大人一席话,感觉大人的意思是,我母后也不够贤良淑德了?”张建良陡然失神在原地。“臣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声音颇有些生硬。大邺朝无人不知,皇后当年也是能马上弯弓的烈女子。但皇后母仪天下二十余载,一向是为后典范,备受夸赞;倒是宫中那位盛宠了十几年的贵妃娘娘,在民间毁誉参半,偶尔还会得到“妖妃”的评价。见张建良被李祯一句话杀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后排又有一官员出列,道:“陛下,臣有一言。无论如何,太子妃失仪是事实,臣以为该罚还是得罚;但事出有因,功过相抵,也无需罚得太重,禁足三个月即可。”“即可?”韩卿书厉声道,”下个月便是朝花会,后宫的娘娘们都要接待各国来访的女眷,你要跟到访的万国贵客们说,我朝的太子妃娘娘正在被禁足,无法现身吗?!”“够了!”皇帝震声,“你们一个个的,是都太闲了吗?就知道揪着太子妃的事儿不放?就算要禁足,那也是朕和皇后商议后定夺的事儿,还犯不着在朝堂上吵!”“父皇明鉴。”李祯道。其他人想接着据理力争一下的,也只能跟着闭嘴了。皇帝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倒是此次韩爱卿自全椒回来,发现了吏部考核的诸多弊端。诸位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他把话题猛地一转弯,先前吵得不可开交的朝堂顿时噤如寒蝉。“都没人说话了吗!”皇帝用力拍了下龙椅的扶手。吏部侍郎秦淮低着头出列:“卢家父子在吏部考核时伪造政绩和民意,乃吏部考核不周,涉事官员理当领罪。但臣以为,此事依旧是个案,并不是普遍现象,如今卢世章已经伏法认罪,圣上无需过于担心。”吏部给事中也跟在上司后头站了出来:“臣并不是在为卢世章喊冤,但臣认为,仅征粮一事,卢世章可能也是受到了江南案的蒙蔽。若非此,也不至于大张旗鼓地征粮。臣附议秦大人所言,卢世章之事为个案。”皇帝差点儿给气笑了。“韩卿书,你来说。”他点名道。韩卿书再次出列。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太阳逐渐升了起来,在他的面容轮廓半边映出了一道光,另一半则陷在阴影中。“臣要说的都在折子里了。臣升任吏部郎中不过三月余,经手的虽然不由我主考,但考核出了问题,臣难辞其咎。若非觉得其中有异,臣怎会冒着风险上奏此事?”“韩大人的忠心,大家都看的见。”吏部给事中不阴不阳地道,“但你也不能因为个案,就直接把整个考核制度推翻呀,你知道这中间涉及多少人吗?我邺朝光在任官员就有五万余人!难道这些人去年的考核要全部推翻,然后重考一次?”韩卿书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看着龙椅上的人。皇上蹙眉,却也没有出声。我深知,这不是圣上满意的结果。我候在太和殿外,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听完了他们的吵嚷。因我比李祯晚到一步,是以,殿内的朝臣们并不知道我始终都在外头候着。门口的方公公一直陪着我,脑袋上急得冒汗。他是太监总管申公公的干儿子,申公公一向是在御前伺候,他则在殿外等着,有什么事儿得及时进去汇报。而我没让他立刻进去禀报,他便只能待我在边上干着急。终于,他得了我的话,一溜烟地跑进去回话了。没一会儿,朝堂上又安静了下来。申公公走上台阶,伏在皇帝耳边说了句话。“你说什么?”皇帝有些没反应过来。“太子妃娘娘求见,现下就在殿外候着呢。”申公公这一声的嗓子略微加大了点儿。因太和殿里极静的缘故,站得靠前的人却是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