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睛看不见之后,不分白天黑夜,之前她是靠着许大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准时无比的作息来判断时辰的。可如今,恐惧让她下意识要摘开罩在眼睛上的纱布,刚一抬腕,有一股极大的力量横扫过她的手臂,相因惊呼一声,不敢再动。那人仍在步步逼近,相因已能与他鼻息相闻。相因退无可退,一时情急,冲口而出道:“钟离述!”不知为何,她隐隐听见一个声音对她说:“何须求神拜佛,你想要的,我自会为你如愿。”可是,钟离述大概不会来救她的。谁知,来人听到她叫人,杀气到似乎是减了几分,未再上前,转身带出一阵凉风,无声离去。剪指甲相因不敢再睡,吊着精神熬着,也不知过了几时,门“吱呀”一声又开了。来人脚步声很重,似乎是故意为之,相因听出来,是钟离述。接着是“叮铃哐啷”一阵乱响,似乎有放水盆的声音,搬凳子的声音种种,都是故意弄得特别大声,似乎带着极大的怒气。相因坐起身来,摸索着挪到床边,故作轻松道:“这么大的阵仗,你是要拆房子吗?”她是打算,一大早的,就算要杀她,能不能先吃口饱饭?脚步声到近前,一块湿帕子被糊到了她脸上。这是要口鼻窒息而死?果然够狠。钟离述不耐烦道:“这什么表情?你又在想什么?”相因诚实问道:“你想干什么?”“给你擦脸啊,不然你想这么上路吗?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那块帕子本就粗糙,钟离述用的力道极大,又不得章法,横一下,竖一下,相因觉得自己的小脸会被磨出血丝。可是她也不敢说什么,小脑袋被钟离述按得直往后仰,还要被他逼问。钟离述道:“你之前是怎么洗脸的?”相因道:“有许大虎帮我啊。”当然是许大虎打来水,她自己洗咯,不然还怎样。随之,额头上被钟离述重重按了一下。“那么你又是怎么洗澡的呢?”“……”当然也是许大虎打来水,她自己洗啊,为什么老问这些废话。“不说话?那我倒要亲自看看你是怎么洗的?”相因攥紧前襟,往床里一滚,道:“不、不用了吧?”“为什么不用?陈相因,你怎么这么不讲卫生啊?两天不洗澡?也不换衣服?”“我……”“我帮你啊?”帮?猫哭耗子假慈悲,相因急忙道:“那你把水抬进来,我自己洗好了,之前许大虎也是这么做的。”哦,原来仅是如此。钟离述未再逼问,将湿帕子往水盆里一扔。“而且,”相因又道,“自己的身子怎么能随便让人看呢?”“那我之前可是都被你看光了。不止看光了,还被摸遍了。”相因感觉自己的脸突然发烫起来,挣扎道:“那、那不是你身体有恙吗?”“那你现在也有病啊,我给你治病啊。”“……”,二人都不说话,僵在了那里。门外梧然催促道:“公子,该赶路了。”相因这才逃过一劫。车轮一路向西,也不知是到了何处,钟离述下车与人交谈。相因只听那是一名女子,恭谨道:“父亲出门去了,兄长还请到别院稍待。”几人换乘了肩舆,来到一处清净小院的门口。她看不见,害怕摔倒。牢牢抓着钟离述的手臂,一步步小心地走回房里去。钟离述在她头顶轻笑道:“嘴上说着不要,手上却很诚实,陈相因,你又骗人!”“我没有。”说着,她就好强地松开了手,自己摸索着门框往里走。可没人提醒,她还是被门槛绊了一跤。钟离述扶住她手臂,然后一个转身站到她面前,让她跌到了自己怀里。“手臂给你,要不要?”陈相因只好服软,干脆利索道:“要。”“嗯,乖。往前一摸就抓到了。”相因两手往前一抓,果然,他一直抬着胳膊等着。钟离述显然不如许大虎会照顾人,也是,他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比如说,每次路面上有坑或者上台阶的时候,许大虎都会提前提醒她避开。虽然钟离述也在她身旁,可她上台阶的时候还是磕到了脚,也不知道还有几蹬才上完,每次都伸出脚试探一会儿,才敢站稳。她甚至能想象钟离述在她旁边等着看她磕掉大牙,好幸灾乐祸、哈哈大笑的模样。钟离述似乎有正事要谈,将她送回房之后便匆匆离去,直到很晚才回来。他一直将晚饭端到了房间里,也许是因为如此,他的身上闻起来倒是有些烟火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