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钟离述派人追捕,他们不敢走大路。小路上不但地形崎岖,而且常有山匪出没。相因今天的眼睛还是不太舒服,坐在马背后面一言不发。竹林的啸声听起来也就格外刺耳。一直踽踽前行的马匹突然起扬,烈烈风中,一只箭矢突然穿刺而来。箭尖擦着相因的耳朵飞过,许大虎已经被晃到了地上。前面一人骑在白马之上,颇有几分风度。相因心里纳罕,这看着不像是个土匪,倒像是哪家的小公子。可是这荒郊野外哪来的翩翩君子?那人拱手抱拳,恭敬道:“二位,你们路过的这条路,是附近村民花了多年积蓄心血才修好的,他们实在也是不容易,若是有闲余的银两,可否为你们踏过的这条路做些贴补?众人拾柴火焰高,村民的日子也能好过些。”相因和许大虎一听就明白了,这不就是‘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的礼貌说法吗?许大虎问道:“你要多少?”那人微一颔首,面带笑容,仍然是恭恭敬敬道:“我若是要多了,二位也没有。刚才我掐指一算,二位的包袱里统共就有一百八十七两半。”此言一出,相因和许大虎对视一眼,都微微吃了一惊。近处的矮树丛中已经有人马蠢蠢欲动,许大虎没办法,只好将钱交了出去。辛辛苦苦攒了大半年的盘缠,就这样被人夺了去。他们二人觉得,这一路上得找点能来钱的活计,不然只怕还没有回到虞疆,就已经饿死在半道上了。酒香肉气阵阵飘来,别的不灵,相因对于肉的味道嗅觉格外灵敏。何况她现在视力变差,更是精确地找到了香味来源。城里正在举办美食大赛,如果能进入前三甲的话,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赏金。相因与许大虎一拍即合,这可真是老天爷将银子送到了他们面前。他们当即了解清楚规则和流程,当晚回去便思考菜式。佳肴还需美人来配,相因边做,还边唱。指如削葱根,声似芙泣露,相因很快引起了多人围观。忙碌了两个时辰的陈相因,第二天没能起来,只简单做了点葱油拌面。但不知道为什么,捧着这碗面,她却想起了上次过生日,那一晚糊成饼的面条。此次大赛不但有五位名厨,听说还有当地的豪绅来观赛,前前后后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初赛、复赛一路过关斩将,相因对于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因为之前的比赛都是分组进行,等到进了决赛,她才知道另一组竟是醉红楼的头牌,而另一位是当地豪绅的儿子。头牌并不亲自做饭,她的纤纤细手怎能染上肉油、提起重刀呢。她每次抿上通红的口脂,将食物极具诱惑地放入口中,只是这一个动作,便已让多少人倾倒。可她并不真的吃下去,往往利用视觉的偏差,让观众误以为她吃下了整块酱肉。即使有的时候真的吃了一口,也会趁人不注意马上吐出来。许多人花钱进来,不为美食,只为一睹头牌的风采。豪绅却目不转睛地瞧着许大虎,一掷千金。“何必在这里为了五十两银子这么辛苦呢,跟本……我回去,保你一生荣华富贵。”“这位也不错,异域风情本……我也喜欢的。”许大虎冲他抛了个媚眼,嗲足了声音道:“呀,多谢贵人看得起,但是我们还是想参加完比赛呢。”豪绅哈哈大笑,“这有何不可?你们必然是第一名。”“那您儿子……”“哼,小兔崽子,敢跟你们抢。”相因知道许大虎心中所想,他们要故技重施了,假装被人买了去,然后趁机卷款逃跑。只是她之前答应过钟离述不再骗人,此时有些退缩,于是跟许大虎说道:“我的眼睛越发不好了,我怕到时候没法接应你,若是你真的被人扣在府里,那……”她的视线越发看不见,只能指挥许大虎做,其实她自认做饭没什么难的,不过是火候用料的问题。她正要转身,却突然撞上了什么,硬邦邦的,一堵墙一样。随即,许大虎在她身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为何,她觉得周身温度都冷了下来。忽然有一人攥住了她的手腕,力度大到她觉得自己就要登时交代在这里。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是。来人幽幽开口:“一个月不见,你怎么黑成这样?”那声音清亮冷冽,泂泂如山泉,相因听起来好陌生,心道这人好没有礼貌,怎么上来就这样说话。谁知那人又道:“眼睛瞎了?哈,活该,报应!”相因忍无可忍,叫道:“许大虎!”